她凝望著淺淺蒼白的麵容,定定地說道:“淺淺,聽姐姐說,你沒做夢,那是真的。上官玄錦……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溫婉,可是卻帶著淒楚,聽在淺淺耳中卻是那樣的殘忍。這話語,一字一字,那麼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姐姐,你為什麼要騙我?”淺淺抬眸,冷冷注視著蕭婉晴,忽的伸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蒼白清麗的臉上,帶著一絲濃濃的淒婉,“他怎麼可能離開人世,不會的!你騙我!我恨你!”
“淺淺,姐姐沒有騙你,上官玄錦他真的死了。否則,他怎麼會讓黃泉送那枚染血的同心結給你?”蕭婉晴一臉痛楚,終於下了狠心,她咬牙,沉聲說道,“你有了他的骨肉,卻還這樣不愛惜自己,他已經不在了,你難道忍心害他失去唯一的孩子嗎?你要好好活下去,為了他,為了你腹中的孩子、為了他的遺腹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淺淺渾身一震,顫抖著纖白的手指輕柔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那裏,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那是……她和上官玄錦的孩子!
“他沒有死!”她忽然淒聲說道,淒婉和悲慟的表情不在,此時,她一臉的寧靜,就好似暴風雨後的天空。
蕭婉晴一愣,怔怔地看著淺淺忽然伸手,將那支白色的玉簪從頭上拔了下來,一瞬間,滿頭黑發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一直披垂到腰間,和上官玄錦那頭墨發一樣,驚人的長和黑。
院內不知何時亮起的宮燈,淡淡的籠著她消瘦而單薄的身子,黑發在曝光下閃著瀲灩的波光。
淺淺無視蕭婉晴的驚詫,伸出蒼白的手,從懷裏掏出一隻精致的銀梳,將墨發細細梳理,然後伸手,將頭頂上的發綰了一個男子的發髻,用這支玉簪緊緊簪住。
轉瞬之間,清麗脫俗的女子變作了俊美清絕的男子,她容光照人,似乎連燈光都為之黯淡。
“我就是上官玄錦!”淺淺一字一字低低說道,晚風拂起她的墨發,露出了她麵容上妖嬈的笑容。
這一笑,絲毫不見悲戚和哀婉,而是,清純而明媚,就如同枝頭那朵綻放在夜色裏的雪白茶花,美的令人心碎。
然後,她就在那笑容裏緩緩倒地。
這一次,淺淺再沒有醒過來,她一直在昏睡,和前一次的昏迷不同,她看上去沒有做噩夢的跡象,也沒有囈語,她睡的很安靜很恬靜。起初的時候,大家還覺得很欣慰,覺得讓她睡一睡,總比一直傷心要好。
可是,一直睡了三日,她還沒有蘇醒的跡象,汀蘭和蕭婉晴終於急了,太醫過來診脈,得出的結果是積鬱於心,能不能醒的過來,就要看她求生的意誌是否夠堅強。
這三日,蕭婉晴都守在淺淺的床邊,不時勸慰她鼓起勇氣生存下去。她握著淺淺冰涼的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低柔勸慰:“淺淺,你要醒過來,你還有腹中的孩子,你絕不能就這樣一睡不醒……”
她這樣整整說了三日,可是淺淺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蕭婉晴再也無法抑製地低低啜泣起來。直到第三日薄暮時分,她看到淩墨辰急匆匆而來,清澈的眸中一片複雜。
他疼惜地輕輕擁住蕭婉晴,勸了她好一陣子,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去休息。
然後,淩墨辰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在床前坐下,對著沉睡中的淺淺低低柔柔地說道:“如果,你還想看到他,就一定要醒過來。否則,你就永遠看不到他了。”
這句話,他說了好多遍,直到說到他嗓音暗啞,他終於看到淺淺的眼睫顫了顫,睜開了那雙清澈的眼睛。
“上官玄錦在哪裏,他還活著是不是?”三日三夜的昏睡,沒有吃一點東西,淺淺竟然從床榻上猛然坐起身來,急急問道。
可是,回答她的唯有一片沉寂。
她忽然仰首,無比堅定地說道:“送我回夢華!”
對,她要回去。那裏,是他們愛情開始的地方,是他們的家。
二月的夢華,還是冰霜一片,那麼冷的地方,她不要他一個人呆在那裏,她要去陪著他。縱然,他已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暖,她也要給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淩墨辰徹底呆住了,望著淺淺焦急又期待的模樣,他站起身,叫來汀蘭伺候淺淺梳洗、用膳,臨走之際才低低說道:“朕知道不讓你見他最後一麵,你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明日,朕會派人護送你回夢華……”
快馬加鞭的五日異為漫長,好不容易才踏上夢華的國土,戰後的滄桑和破敗席卷了這片美麗富饒的土地,可是沿路所見,皆是歡喜忙碌的情景,伴著沸沸揚揚的雪花,一直綿延到帝都明城。
是呀,趕跑了侵略者,昔日的家園失而複得,怎能不是欣喜的事情?縱然是大雪紛飛,天再寒,心卻是暖的。
冷的,似乎隻有她一人吧!
呆呆地坐在馬車裏,看著空中飛舞的雪花,那悲傷的幾近麻木的心裏忽然有了一絲淡淡的釋然。
玄錦,夢華王朝大獲全勝了,你的子民轉危為安了,你在天上默默看著,也該欣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