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類哲學(有關人之本性、人之目的、人之潛在力、人之實現的哲學)一旦改變,則一切都會有所改變;不僅政治哲學、經濟哲學、倫理學、價值哲學、人際關係和曆史本身會有所改觀,教育哲學、心理治療和人格成長的哲學等這類幫助人變化氣質、陶冶品格的理論亦會有所改變。
目前我們正處於這種變化當中,有關人類的能力、人生的目的與人的潛在力等各方麵的概念可謂日新月異。而對於人的可能性與人的命運亦正逐漸浮現出一種新的見解,而此種新見解所牽連的後果亦是多方麵的,它不僅影響我們對教育的看法,也影響科學、政治、文學、經濟和宗教,它甚至會影響我們對非人世界的看法。
我認為把這種對人性的見解描述為一種整體、單一,且內容豐富的心理學體係,現在也許正是時候。但是這些見解,有許多是針對目前兩種最具規模之心理學派(行為主義或聯想主義和古典弗洛伊德派心理學)的限度,所引起的反動(例如人性之哲學)。因此要為這種見解找一個統一的名稱,仍是相當困難的事,也許目前還言之過早呢!過去我曾用“整體的律動”心理學來稱呼它,以表達我對其主要的理論基礎的看法。也許有人會跟著高斯坦而稱之為“有機的”心理學。而沙提士等人則稱之為自我心理學或是人性心理學。究竟該如何稱呼,我們拭目以待。不過據我推測,在近幾十年內,隻要它仍維持某種適度的折衷性與包容性,則它仍將被稱為“心理學”。
我想我之所以能有所貢獻,那是因為我所說的是根據我自己的看法和研究成果,而不是由於我“正式”代表某一群思想家——雖然我很確定,我的看法與某些思想家的確有許多相同之處。由於篇幅有限,以下我隻能針對此一新見解,提出幾個重要命題,但是我要提醒讀者諸君,其中有許多點己超出我的資料範圍之外,而有些命題則多半主要是根據我私人的看法,而不是根據己獲得公開證明的事實。不過,這些命題原則上都是可以加以肯證或否認的。
1.我們每一個人都擁有一種基本的內在本性,這一內在本性是發自本能的,是內在固有的,天賦既與的,和“自然天生的”;也就是說,它帶有某種遺傳上的決定因素,並且此一內在本性強烈地具有持續存在的傾向。
在此談及“個人”自我在遺傳和體質上最初所獲得的根源,是很有道理的。但是這種生物性的決定因素隻占了個人的一部分,而且它相當複雜,難以用簡單的方式予以言明。無論如何這是“素材”而不是成品,尚需要個人自己、與個人密切相關的別人及其周圍環境,共同對此素材加以回應。
我認為在此基本的內在本性裏包括以下各種內涵:發自本能的基本需求、稟賦、才幹、生理構造、生理機能的平衡、性情的平衡,出生前或出生時所受的傷害,以及新生兒期間所遭受到的重大創傷。此一內在核心說明了它是一種自然的傾向、癖好或內在的性向。至於幼年初期所形成的一切,諸如防衛性的與應對性的心理結構、“生活類型”和其它各種品性特征,是否應包括在內,則仍是一項尚待討論的問題。這些原始素材一旦與外在世界相接觸,開始與之相往來,便會快速展開成長,並轉化為自我。
2.這些內在本性都是潛在的能力,而不是最後的實現,它們各有其生命的曆史,因此應以漸進發展的方式來予以了解。它們絕大部分(而不是全體)是經由心理以外的決定因素(諸如文化、家庭、環境與學習等)而獲得實現、接受塑形,或遭受壓抑的。在早期的生命中,這些漫無目標的渴求與傾向,除了借由疏導的方式與(感覺)對象有所接觸之外,並且也借著任意習得的聯想與對象接觸。
3.這種內在核心雖然具有生物性的基礎,並且是“發自本能的”,但就某種意義而言,它卻脆弱而不堅強。它很容易就會被克服、被壓抑或被阻止,它甚至也可能永遠被抹煞。人類所擁有的本能不再像動物的本能一樣強而有力,能以清晰無誤的內在聲音,毫無歧義地告訴他們該作什麼,何時、何處、如何與何人一起作。我們所留有的是一些殘存的本能。此外,它們脆弱、微妙而又細致,很容易就會被日常的學習、文化的預期、恐懼、反對等現象所淹沒。要認識它們並不容易,甚且可以說十分困難。真正的內在自我,一部分可以界定為能夠聽見內在於個人之衝動的聲音的能力,也就是說,能夠知道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或不想要的,什麼對自己合適,什麼對自己不合適等的能力。而這些內在衝動的音量強度,似乎具有相當大的個別差異性。
4.每個人的內在本性所具有的各種特征,某些是別人也有的(人性共通的),某些則是個人所獨有的(個別獨特的)。愛的需求是每個人天生具有的特征,(雖然此一特征可能會在某些後天的環境影響下而消失。)而音樂的天才則是少數人天賦既與的稟異,並且這些天才在風格上亦明顯有別,例如莫紮特與德布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