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記,您好。我是市工業局派駐咱們絲織廠的技術員,我叫林鶴鳴”,那年輕人自我介紹著。
“哦,你好,快請坐”,柳映雪飄飛的思緒被那年輕人的聲音拽回來,她的臉上凝聚著一絲和藹的笑容,“就盼著你呢”。
林鶴鳴剛到絲織廠,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就被柳映雪拉著到生產車間裏四處的轉悠。
“林技術員,我這麼著急,妨礙你休息了吧”,柳映雪麵帶歉色,“是這樣,廠裏實在是遇到不少困難,特別希望能盡快得到解決”。
“沒有,沒有”,林鶴鳴仔細地聆聽著柳映雪對絲織廠的介紹。
“咱們這個絲織廠,是由解放前的幾個小型私人絲織廠合並後成立的,有些機器已經老化,而且廠裏也沒有可以搞設計的技術人員,希望林技術員能為咱們絲織廠多多地出謀劃策…”,柳映雪不緊不慢地為林鶴鳴介紹著。
“廠裏的車間基本上就都轉了一遍了”,柳映雪的聲音柔和,“這樣吧,你先到技術科去報到,回頭我讓人給你準備一間宿舍,以後你就住宿舍裏好吧?”
“哦,柳書記,不必了”,林鶴鳴急忙解釋道:“我家就在鎮江,我回家住就可以了”。
“家在鎮江?這說明他不是…”,柳映雪的心緒一下子被打亂了,她輕聲地應對了一句:“那也好,那你就先去報到吧”,她的心裏一陣慌亂,又摻雜著一縷酸楚,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又被撲滅,這讓柳映雪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懊惱。
林清風坐在場院裏,年近六旬的他,眼睛有些花了,白發也在不停地滋生。他將花鏡輕輕地戴上,打開了一封書信。信是沈如玉寄來的,信的內容也同從前的數十封信沒有差別,無非還是讓林清風到鎮江去,也好一家團圓。隻不過這一次,還加了一句龍兒已經留學歸來的話。
看客們,到此,列位已經猜到了吧:沒錯,那林鶴鳴就是龍兒。隻是,沈如玉與林清風都以為柳映雪已經死了,而柳映雪卻並不知曉林清風還活著,更不知那沈如玉帶著三個孩子移居到了鎮江。
經年累月的戰亂,分散了多少家庭,生死離別已是司空見慣。親人的離失,家人的死難,讓千瘡百孔的中國家庭飽受折磨,幾經苦難。
林清風輕輕地放下了那張信紙,又輕輕地摘下眼睛,一行濁淚緩緩地淌了下來。經過了這多年,他對沈如玉早已不再怨恨,隻是也不再把她當作親人、家人。沈如玉的多封來信,希望他可以去鎮江,與妻兒團聚,他都隻當是沈如玉的客情,從未放在心上。他隻覺得對不住柳映雪,竟讓她就這麼含恨離開了人世,這才是他心上那道永遠無法痊愈的傷痕。
日子隨著風兒飄向遠方,春去秋來,寒暑交替,溫暖與冷酷不斷地變換著方式,讓原本平淡的日子,變得絢爛、多姿。
解放後的中國人,贏得了從未有過的自由與尊嚴。他們把自己的歡欣,化作一腔的熱忱,融進每一個日子裏,將破碎的山河重新整組,將苦難的歲月完全忘卻,隻把眼前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紅紅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