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見證了他們的快樂與痛苦，所以對於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也並不回避。我和海平坐在病房的沙發上，聽謝燕講著這五年來發生的一幕一幕：“我從來都不懷疑我是愛你的，海平，即使是現在，即使是在又有一位博學多聞而又愛我、體貼我的男士走進了我的生活的情況下，我依然不否定，我愛你，過去愛，現在也愛。是的，我在生下月輪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患了白血病。然而在我懷孕之初，我並不知道這件事。當得知我懷孕的消息時，我們是如此地快樂，海平，你還記得嗎？那時，在學校裏是禁止結婚的。我們為之苦惱，然而我們可以推算出，小寶寶來到世間的時候，我已經畢業了。我們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每一個人，讓所有的人都來分享我們的喜悅。我記得那時，你寫了小紙條貼在我外套的肚子上。紙條上用極小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寫了中文和日文——我們有小寶寶啦！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我們開心地快要瘋掉啦！這些字是如此之小，以至於隻有把眼睛湊到上麵才能看清楚。我們帶著這個紙條在校園裏走來走去，大聲說笑，那時候，整個世界時如此美好，海平，這些你還記得嗎？”
謝燕淚流滿麵地回憶著，我也唏噓不已，我看看海平，他麵無表情，然而眼淚卻一直流著，他顧不得擦，或者根本忘記了自己在流淚，他隻是一動不動地坐著，聽著謝燕說著這些陳年往事，淚水打濕了前襟。
謝燕說繼續下去：“我們都想把孩子生下來，我知道你愛孩子，我難道不是一樣地愛嗎？我記得當時我的早孕反應特別嚴重，每天頭痛欲裂、吃不下飯、嘔吐，你勸我去醫院看看，然而我卻沒有特別在意，我隻把這些當做懷胎十月的辛苦。況且，我們當時並沒有太多的錢，你把錢都省下來，給我買了好吃的，我怎麼忍心再去醫院被醫生狠狠地宰一下呢？其實我是願意去醫院看看的，我那時隻是拖著不去，一方麵你的學習太忙了，那時正是功課最忙的時候。有一天，就是我嚐試著跟你說不要孩子的那一天，海平，你還記得嗎？那一天，你一整天都有課。我記得我們當時在學校外麵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你說那樣可以方便照顧懷孕的我。早上，你早早地出門去上課，臨行前我還沒有起床，你在我的額頭上吻一下讓我多睡一會兒，等你中午回來給我做飯，我是那麼幸福。然而你走之後發生的一切，五年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知道自己的生命也沒有幾天了，這些也就說出來吧，請你一輩子都不要記恨我。你走之後，我感覺自己一陣一陣發冷，我把被子全都裹到身上，然而不管用。那時已經是春夏之交了，雖然日本這個時節是多雨的，然而氣溫卻並不低。我奇怪我為什麼感到這麼冷。我隻好起床，然而頭痛地厲害，頭暈目眩，我到餐桌前準備吃你留給我的早餐，然而卻那麼難。我被頭痛折磨地太痛苦了，我決定去看醫生，不能再拖了，也不能等到你中午回家來陪我一起去，我已經痛苦地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