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盛夏九月,本不是逢年過節,鎮上的梁家人卻進進出出地頻繁,外人一注意到這茬就私下閑言起來,梁家這孫媳婦才回來便去了縣城,去了縣城回來,孫子第二天便也著了家,想必家裏邊定是有些什麼事情了,隻是是喜是憂還不甚明了,要算起來梁家的孫子這一年家裏外頭來來回回跑了多少次,鎮上的人都數不太清了,隻曉得前一天晚上還不見人,指不定第二天就在家裏邊了,這樣一來落在外人眼裏倒從不覺著梁家這孫子去了外地,反而像是還在讀高中一般。
卿爾爾自從在梁阿妹家一吐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回到鎮上之後晚飯也吃不下,喝口水姑且還能壓一壓胃裏頭往上泛的酸,可管不了多久連水都給吐了出來,吐的多了,東西又是一點沒吃進去,後頭吐的就全是酸水了。
卿爾爾從沒覺得日子這樣難熬過,一天吐上這些回兒就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遠,渾身上下一點力道都使不上來,她渾渾噩噩的躺著,家裏人來來回回在她屋子裏進出好幾遭,在她屋子裏邊說上好些話,可是周邊人說的話是一句也聽不清楚了,隻知道這幾天每天家裏頭的人都得圍著她看上幾遍,問上幾句,她沒那個心力也聽不清楚,都是點頭嗯聲地應付過去。
“孫媳婦今個好些了嗎?以前兒媳婦懷於歸那混小子的時候也不像孫媳婦這般鬧騰呀,這都三四天了也不見好轉,反倒吐得越來越厲害,這幾天什麼都沒吃進去,鐵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的呀。”梁老爺子當數家裏邊最高興的那個,自從卿爾爾從縣城回來吐得不停,王冬梅信誓旦旦地說她肯定是懷孕了開始,梁老爺子前幾天還在捶著的老腰突然間就不疼了,腿腳也有力氣了,爬樓什麼都沒問題,到了晚上就跑到後邊山坡上去給老人燒紙錢去了。這幾日每天都得來孫媳婦屋子裏邊看上兩三遍,這會兒照例來瞧瞧,正好在門口碰見端了點稀飯小菜出來的兒媳婦王冬梅,便詢問了幾句。
“阿爹,她這頭胎也不知怎地鬧得這麼凶,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我想著實在吃不下東西給她單獨做點稀飯和小菜,連味道重一點的東西都沒放,結果她一看見又在裏邊嘔了起來,說是鹹菜裏邊的蒜味重了,聞著心裏頭直翻騰,我瞧著真是沒轍了,像是要把腸胃都嘔出來一樣。”王冬梅要抱孫子了,如了想著盼著的願,自然是歡喜的,可這歡喜勁兒還沒起來,眼下這情形就教她還真是頭疼,哪有孕婦吐成這幅模樣的!
“鬧得凶好啊,鬧得凶就說明肚子裏頭定是個男娃,這才多大點就這般折騰人,看來以後這精氣神都不比他爹差!”梁老爺子笑得嘴都合不攏,“兒媳婦,你問問她想吃些什麼,什麼東西能夠入得了口的,都給她做,勸著她吃些,她不吃肚子裏的孩子還要吃東西,這虧什麼都不能虧了肚子裏的孩子不是!”
“知曉了,阿爹,你歇著去吧,我顧著她呢。”王冬梅說了話,偏頭往屋子裏邊瞧了瞧,跟著卿爾爾後腳就回來的粱於歸正坐在床頭邊,幫著剛吐幹淨還有些緩不過來的卿爾爾順著背,搖了搖頭又轉過來看著梁老爺子杵著拐杖一步一步外外邊走了,自言自語到:“鬧吧鬧吧,鬧個幾天也許就好了,聽說吳大姐家種了什麼果子來著,酸得很,我還是去找上一些拿來給她試試看。”
裏邊的粱於歸這幾天給折騰的眼圈都是黑的,給卿爾爾拍了一會兒背順氣之後,拿過毛巾遞給她,說:“感覺好些了嗎?吐成這樣了,什麼東西都吃不下,為什麼吐得這樣凶啊?這什麼時候才能正常些呀,是不是懷著的這十個月都得這樣子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