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美好的日子也是短暫的,但魯院結下的情意卻是無限的、幸福的、永恒的。
記得在魯院分手的前一天中午,我在一家商場閑逛,正好遇到了張懿玲和《鍾山》雜誌的曉紅兩位女同學。我說請你們兩位美女同學吃個飯吧,這兩個大大咧咧的美女爽快地答應了。我執意去豪華餐廳,她們堅決拒絕,就在快餐店內吃了個“匹薩餅”,我也跟著“洋氣”了一把。多好的同學啊!時時想著為別人節省,時時想著替男人節約。我在想,哪天再給我個機會呀,讓我再請她們吃一頓重慶的“匹薩”、美國的“匹薩”、英國的“匹薩”、世界的“匹薩”,但願我們還能品嚐到同學即將分別時的依依不舍……
去西安,我想到了我的魯院同學楊瑩。那天是《美文》的副主編請客。主人很客氣,問我西安還有沒有朋友,邀他一起過來。我說出楊瑩的名字時,全桌皆大歡喜,歡呼雀躍。楊瑩如沐春風般出現在大家麵前時,讓我感到十分有麵子,尤其她美麗動人且談笑風生,更讓那頓飯吃得有滋有味,沒齒不忘。楊瑩很忙,著作頗豐,文字和她的容貌一樣撩人心魄,自然人氣很旺,經常在書店看到她的新作,我是毫不猶豫地買下來。遺憾的是,2006年7月的一次重慶文學活動,她沒能來參加,讓我和《滇池》的張慶國、《北京文學》的王童,還有《飛天》的馬青山,還有劉俊、王山、董力勃等同學唏噓不已。為此,劉俊和張慶國還為楊瑩寫了一首詩,在同學麵前朗誦,《中國文化報》的紅孩同學在他編的副刊上發表了出來。
2011年夏天,我和重慶的幾位商界朋友去了蘭州。在蘭州一家頗具特色的羊肉店,見到了馬青山、張春燕、向春這三位同學。兩位美女和一位帥哥,喧鬧的大廳,風景這邊獨好。敘舊話新,感慨無比。張春燕當時在外地出差,聽說老同學相見,推掉了一切應酬,專程趕來,讓我十分感動。那天晚上,馬青山特意安排了豐盛的晚宴,並請來了著名女詩人那夜等知名作家。呼啦啦一幫人,文心相通,沒完沒了。晚宴不夠盡興,又幹脆把戰場轉移到了歌廳包廂,紅酒、白酒、洋酒全麵開攻,直到淩晨四點,方才罷休。那天,馬青山醉得詩仙飄飄,居然把隨身帶的手機等物品遺忘在了歌廳。好在歌廳老板是他朋友,第二天才還了回去。向春同學說,哎呀,巴一,我們都是為你而醉啊,你的到來讓我們同學都特別高興。我說,我們是為魯院而醉,我們是為魯院的情誼而醉。馬青山是一位衣著和自身形象很講究的文學紳士,做編輯嚴謹認真,為朋友慷慨仗義,難怪他當選為甘肅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是其名至所歸、順其自然的事了。
2012年的冬季,我和顧建平先生一起去了昆明。下了飛機,便見到了《大家》雜誌的韓旭先生。張慶國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消息,帶著一位雲南電視台的美女主持出現在了酒桌上。老同學的意外相見,讓我對昆明之行有了依賴。慶國兄的小胡子依然茂密烏黑,一看便能讓外國女人特別寵愛的那一類性感男人。他不僅是《滇池》的主編,且是昆明市作協主席,其文學成就全國矚目。那位美女主持人既是他的作者,又是他的崇拜者,英雄美女,才子佳人,讓我和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誤認為他倆是“絕配”。慶國兄一本正經起來說,不能亂開玩笑,我也隻好欲言又止,就此打住了。慶國兄那性感的嘴唇女人忘不掉,男人更是羨慕不已。
在全國作家協會代表大會上,我見到了王懷宇、徐虹、唐韻、張豔茜、施曉宇、王靜怡、郭文斌、薑俐敏、王童、王山等同學。聊不完的話題,永遠都與魯院有關。好不容易的一天晚上,王童把大家從各個省市代表團約到了一起,一頓羊肉涮火鍋,讓大家的情緒又拉回到了多年前魯院同學的美好的日子。
多年不見,各自成績斐然,音容笑貌,由記憶中的底片活生生地印在眼前,又回到了同窗的歲月,又回到了年輕十歲的光陰,又回到了人生新的驛站。
賈興安,男,畢業於河北師大中文係,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二屆高研班學員,河北小說藝委會副主任。現任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邢台市文聯主席、作協主席、《散文百家》主編,曾任河北臨城縣掛職副縣長。
記憶裏的一些麵孔
2003年,有幸成為中國作家協會魯迅文學院第二屆高研班的學員,當年4月10日報到,11日舉行了開學典禮,但當月就發生了“非典”,於是休學至9月份複課,12月份結業,經曆了將近9個月的時間,比任何一屆高研班的存續時間都長,大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和情意。今年,是這個班結業的10周年,10年如白駒跳隙短暫,曾經一張張熟稔的麵孔,依然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以下紀錄的,是翻閱通訊錄時,活躍在自己麵前的一些同學們的記憶片斷,不存在任何企圖,隻是個人粗淺的直覺,有不當之處,敬請各位同學見諒和笑納——
王童,熱心,直率,值得信賴,是這屆同學們的“公仆”,他樂此不疲地願意為大家做任何事,但有原則,執拗,總忘不了他在一些無聊的晚上,倚仗“北京人”的便利,從家裏帶來一張張光碟在教室裏給我們播放,挨著宿舍喊大家觀看,哪怕隻有一個人或者隻剩下了一個人,他也要守候著放完,此後幾年中在他主持的同學論壇裏,他的帖子和留言最多也最及時,對人對事對物的“一根筋”,乍看有點“嚴肅”,其實是愛,是大愛和可愛。
王愛英,這位“老三屆”的下鄉知青,曾在內蒙古插隊,因此他身上總有一股家中“老大”並且是“哥”的味道,他曾拉我們去北京由內蒙古人辦的飯店裏吃蓧麵,馬頭琴響起,草原歌聲傳來,他會情不自禁迎合,演唱時眼眶裏浸滿著淚水,刻骨銘心的知青經曆讓他勤奮刻苦和努力並且有厚重感,讓大家容易走進他的內心。
張春燕,這屆同學中來自軍營“三朵花”之一,文靜,低調,不事張揚,兩年前忽然有一天,郵箱裏收到她去廬山歸來後撰寫的一篇萬字有餘的隨筆,激情蕩漾,大氣磅礴,一反那種柔弱女子的婉約形象,當即編發,她有點激動,我卻窺視到了她的另一麵,女軍人的藏而不露,外柔內剛。
巴毅,如果說他是商人或者說是一位企業家,那倒真是不可小覷了,他對文學的熱愛或者說執著,並不是他這種人追求的終極目的。他完全可以在製藥行業裏“玩”出大事,並且可以花天酒地,揮金如土,但他沒有這樣,卻與我們“混跡”在一起來景仰文學和寫作;而且,他還用成果來證明自己,不斷獲文學獎,好像是前年的《人民文學》增刊吧,還發表了他的長篇小說。
劉陽,在我眼裏算是一位重慶美女,因為我不認識別的重慶美女,小巧,愛說愛笑,大眼睛,眉裏含情眼裏含笑,因此小嘴角總是翹翹著,像個長不大的女孩兒。幾年前在北京開作代會看到她,還是那個樣子,像是塑料做的娃娃。她主編刊物,還是書法家,我開玩笑要她書法,她說你到重慶去,畢業後我去過重慶,專門抽出時間看了她,那時,我怎麼就忘了求她的字了?原來,她的字並不重要,重要是能看到她。
魯順民,上課時的同桌,宿舍住的隔壁,那時離得最近,現在他一個山西,我一個河北,中間隻隔了一個太行山,距離也最近,畢業後,我們至少見過四次,有兩次我是開著車去太原的,就把車停在他家樓道的門口,無論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他都是個活躍的人物。當然,這不僅僅是他的山西民歌唱得好,“拉著妹妹朝那山旮旯裏走”讓大家笑得前仰後合,還在於他平時的風趣和幽默,和有趣的人交往,單純,安全,放心,開心。
王劍冰,似乎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但真正走近他,才能發現他內心原本的豐富和火熱。他是一位攜帶著學術氣息的跋涉者,在散文理論和創作實踐方麵頗有建樹,他的穩重和貌似的老成,其實是在掩飾普遍的浮躁之氣,我與他是雙重意義上的老鄉,出生在河北為河南服務,我則反之,因此我更容易理解他的自我保護意識,還有在某些時候的一些情緒上的蜷曲和倦怠。
楊曉敏,一個大器英武的男人,也許還有點霸氣,也可以說成是領袖風範,為此注定他在事業方麵是個成功者。小小說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平台借他展示而已,倘若換成另一個領域,他依然能做得風生水起,讓人刮目。班長非他莫屬,要不大家喝不上他從鄭州帶來的一後備箱茅台酒,班裏不數他年齡最大,但他是“大哥”,是“主心骨”,夠朋友,講義氣,說得來可以兩肋插刀,說不攏卻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人,有一點曹操的特質。這些年,他有諸多的不易,換別人可能就趴下了,但他卻不斷戰勝自己,不斷拆除周圍的樊籬。我有次會議,他來捧場,他有活動,邀我參加,盡管不能像在魯院那樣徹夜暢談,但我們會時不時通個電話,算是互報平安,願他銳氣不減,繼續逐鹿中原。
刁鐵軍,長發飄逸,疾步如風,整個人似乎在飛著,貌似不羈,其實有自己的規矩,說得熱鬧,做得卻有板有眼,十分開放卻不一定十分放縱,表麵新潮內在裏並不與傳統決裂,與他的小說如出一轍。這就是筆名為“刁鬥”的刁鐵軍,相處久了,既不“刁”,也不好“鬥”,很輕鬆很好相處的一個人,起碼我的感覺是這樣。
楊瑩,如同她名字最後一個字,她晶瑩,聰明,靈秀,仿佛一位鄰家女孩,心裏幾乎是透明的不設防的。三四年前去西安開會,打聽她時卻聽說她被摔傷了,連忙叫上朋友帶著找到她家裏去探望她,見她的腳和腿上打石膏纏著繃帶,不由鼻子發酸,心生憐憫。她依然那樣開心,樂觀,可愛,說了那麼多的寫作計劃,又是要掛職出書什麼的,張羅著忙忙碌碌一大堆的事。而前年又去西安,她這些事基本上都變成了現實,由於時間倒騰不開,我們隻是通了電話沒能見麵,但她卻在我有活動期間,讓服務員放到我房間裏兩盒陝西的土特產,著實讓我感動了半天。
劉宏偉,年齡最小的一個小兄弟,還存有幾分的天真,因此路上的顛簸再正常不過了,安定之前的奔波,應該成為他經曆中最大的財富,所以我在他傳給我的許多散文隨筆,看到了他的履痕處處。他對文字的敏感和純粹,還有那滿腔熱情的對故鄉和大自然的眷戀和摯愛,然而,最重要是的,他還有激情,因為他年輕。
薑琍敏,真誠而可靠可敬的老兄,這倒不是因為我們都主編都寫作而且都在各自的刊物上相互發表過作品,重要是我能從他身上學習到許多經驗。兩年前我們在常州有個筆會,我特意讓他過來一趟,沒有任何事,隻是見見麵,聊聊天。我們有許多的共同話題,他的為人和城府,都令我敬慕。
施曉宇,早就知道他的名字,那時他的散文寫得很有書卷氣,因而喜歡,他為人為文都是灑脫的。大概是在一九九七年的時候,我去福州縣裏看望南下的老幹部,見到了他。他那時已經去大學教書了,我感到有點驚訝,但他輕鬆地說這並不影響寫作,這裏環境更好一些。在魯院的“非典”期間,他是“留守”者之一,郵箱裏,隔三差五會收到他傳來的郵件,通知、問候、問安、每個同學的消息等等,基本上都是從他那裏發布的。他人緣好,有才華,知識麵寬,教書也許更適合他。
溫遠輝,念舊、珍惜、好客、熱心,是他的稟性,個子小胸懷大,話稀少情誼長,但凡同學在北京相會,他都要張羅著特意安排去外麵坐坐,當然是遠道而來的他埋單,他幾乎都在為朋友做事,一年多前,他忽然離開了多年的工作單位換崗晉升新的職位,特意打電話祝賀,感覺到他躊躇滿誌之後的些許無奈,相信他的為人處世,在哪裏都會是出色的。
王雁翎,一個標準的職業女性,有學識,有內涵,有風度。由於她的故鄉距我才幾十公裏,隻要有機會,她都會從海口飛過去探望她的母親,因此在心理距離上就近了許多。三年前在海南,親自體驗到了她的熱情和細致,這些年為刊物所付出的努力,還有她同事及其文學愛好者談及她時的諸多溢美之詞。
張慶國,一個勤奮、高產、有才華的小說家,入學後不久“非典”肆虐,魯院休學大家暫時回家,他沒走,才幾個月就寫了一部長篇和兩三部中篇,之後都陸續發表了,著實讓人驚訝。幾年前在昆明見到他,談起小說,依然那麼興奮,說是也去掛職了,對小說的酷愛和迷戀,成為他生命中不能割舍的重要部分。
董立勃,乍看是個粗獷而憨厚的漢子,但他是細膩的,豐富的,這不僅僅體現他的文字上和語言敘述風格上,還表現在他的情感上。我感覺,他小說裏大量精彩細節的展示與組合,佐證了他生活的認真和嚴謹。那年去烏魯木齊,無事在大街上徘徊時給他打了電話,他正有活動並接待著客人,讓我九點趕到什麼地方吃飯。我說這麼晚了還吃什麼飯,他說我們都是這個時候吃飯,可我當時並不知道那裏和內地是有時差的,他怎麼安排,你就聽他的,如同他的寫作,周到、細致,不會漏掉什麼。
郭文斌,與我有著十分相似的職業經曆,文聯主席、作協主席、主編,寫小說也寫散文,但我每一件事都做不過他。畢業後有幾次和他一塊參加筆會什麼的,聽他講文學,道的是“安詳文化”甚至“安詳主義”,說的是寫作中的“溫暖”。他辦的刊物裏,特意加印著精美的《弟子規》,對中國傳統文化頂禮膜拜,是個非常純粹的“素食主義”者,他對一草一物感念,對一事一人感情,感恩與反省,成為他為人為文的主旋律,他的行為和主張,注定他的特別珍貴和稀有。
唐涓,端莊而淑秀,甚至有時候有點羞澀,不愛說笑,總是那麼平靜,不喜形於色,是一種冷靜和安詳。她的散文亦如此,總是娓娓道來,讓人放心。那年去西寧,她來賓館看我,還帶著禮品,幾年不見還是那個樣子,抿嘴一笑,其狀態一如既往,於是感覺再過十年,她還會是這個樣子,像平靜的小溪,哪怕是從唐代流淌過來,依然是涓涓的,一如她的名字,幸福而吉祥地生活著。
任向春,我私下裏稱她是“假小子”,不管她願意不願意接受。她有豪氣,而且大氣,能喝酒,能侃大山,不管是誰都可以和她是哥們朋友,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這樣的女子一般能成大事,所以直到有一天,看到她的長篇《河套平原》出版並且有了反響,我才明白她的勇氣和壯闊最終成就了她,甚至讓我從內心裏折服,是個具有男人氣概,能寫大東西的女人。
劉俊,煤礦係統文學界的組織者和領導者,他們係統的很多作家和作者跟我很熟悉,有機會了總向我談及他,說他人好,特講朋友,是的,他誠懇,真實,規矩,不活躍的人大多踏實,一步一個腳印,無事不好事,有事了可以鼎力相助。
盛丹雋,常常想起這個來自中原南部的小夥子,畢業後幾乎沒有他的消息,他靦腆中帶著一點點狡黠,那時我們時常開幾句玩笑,不知他現在一切是否安好?
陳寶紅,沒多少人知道這個名字,但大家都知道“紅孩”,他可是名人,特別是在散文圈子裏,是個真正的“紅孩”,有著不計其數的擁躉者和“粉絲”,他操持的散文學會其分支機構遍布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到哪兒都是高接遠送。他不但是個出色的文學組織者,社會活動家,還是個報人,編輯出版者,評論家,他熱愛事業,為文學奔波,廣交朋友也特別夠朋友,他心直口快,疾惡如仇,有時候會藐視權貴,但偶爾也會隨波逐流。
方文,喜歡酒的人,大多是性情中人,沒酒他不會和你好好聊天,跟他喝酒或者聊天,是愜意的,安靜的,讓人想起舊時文人的雅致和狷介,但他並不孤傲,也不清高,更不頹廢。他似乎在堅守什麼,但什麼也不在他的守候之列,在乎之列。他說他要的是自由和放鬆,因此我羨慕他的灑脫和慢慢呷酒時朦朧迷離的狀態,因為那原來是心靈自在的呼吸啊。
張新芝,這位樸實的大姐,突然遠離了我們,是任何人沒有想到的,據說她剛剛辦理了退休手續,本來可以歇一歇了,怎麼就永遠長眠了呢!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北京的作代會上,她在會上搞服務,手裏拿著一疊材料,在大廳遇到了我,說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回頭咱們再聊,匆匆忙忙就走了。之後同學聚會,也沒見到她,說是忙著,來不了。她這一走,就再沒有見著她,在此,隻好帶上我沉痛的哀思了。
魯二屆學員程紹武,曾任《人民文學》編輯部副主任。曾多次獲得《小說月報》優秀編輯獎、《中篇小說選刊》優秀編輯獎;所編發的作品多次獲得魯迅文學獎。作者現為《中國作家》副主編。
相識劉宏偉
與宏偉的相識,說起來還是緣於魯院。2003年魯院受中宣部委托開辦了一期文學期刊主編班,但開班沒多久就碰上“非典”,大家在一起沒待幾天就暫時散夥各自回家去了。等幾個月過後“非典”結束重新複課時,我發現班上少了幾個人,又多了幾個人。少的幾個是有些人回去以後不再回來的,如《小說月報》的副主編董兆林和百花文藝出版社的副總編輯劉雁等等;而多的幾個人裏呢,其中就有劉宏偉。
開始我對宏偉的印象不深,感覺他年齡很小,是個毛頭小夥子,當時我又不常住校,來往的機會自然不多,隻是偶爾有幾次在校園裏看到他和幾個同學喝完酒回來,臉龐紅紅的,豔若桃花。見麵時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我也一笑,算彼此打個招呼。宏偉笑的時候牙很白,再加上他頭發烏黑茂密,所以當時給我的整體印象就是一齒白唇紅的美少年。如此而已。
真正熟悉、了解、交往起來,反倒是在這個主編班結束以後。其他同學亦是如此,在校時沒怎麼說過話,結業後卻你來我往,酒局不斷,過從甚密。離開魯院後,我經常能在一些飯局上見到宏偉,席間他總是話語滔滔,熱情奔放,意氣風發,俏皮話、段子層出不窮,很能烘托氣氛。的確,在那段時間的酒局上,隻要有了宏偉,氣氛就熱烈,情緒就高漲,就有歡聲笑語,就不停的有些小高潮。也是從那時候,我才知道宏偉在搞寫作,而且很有成績。
我是做編輯的,平時老有人寄稿子,宏偉也給我寄,但不是為了發表,因為開始他寄給我的是長篇,而那時候我們不發長篇,當然後來陸續寄來的也有一些散文、詩歌。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是發表不發表,而是想讓他老哥我,紹武兄,一則給他提提意見,二則作為朋友,一起分享一下他的勞動成果。感謝宏偉的信任,通過拜讀他的這些作品,使我得以走進他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你會發現宏偉是個很闊大的人。對,闊大,就這個詞兒。開闊,大氣。這是總的感覺。有句話叫作“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的確,從宏偉的人生軌跡來說,他的舞台,可以說是從南到北,從西到東,從貢嘎山到泉州,從泉州到西藏,又從西藏到北京。小小年紀,二十出頭,就在中國的大地上縱橫馳騁,不拘於一城一地的得失,隻為了人生的更加輝煌壯麗,充實圓滿,沒有一顆“大”心,是很難這麼大手筆的。看他的長篇小說,你也會覺得很大氣,結構布局,人物關係,對情感的挖掘,時時有一些大的氣象在裏邊。
另外,心的大小,不僅決定著人生舞台的大小,還決定著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決定著一個人如何和這個世界相處。這點,在宏偉的散文《我的平房生活》有很深刻的體現。剛到北京的時候,宏偉住過幾年平房。住過北京平房的人都知道,平房、大雜院意味著臭氣熏天的公共廁所,意味著吵嚷喧鬧的鄰裏環境,意味著庸俗世故的農民工小市民等等。但麵對這一切,宏偉的心態是,沒有憤憤然,也沒有焦慮不安,更沒有認為自己是身處逆境、是公子落難,而是平和的,樂觀的,善意的,親和的。他始終以一種親善的態度對待著周圍的一切。我都能想象得出宏偉在出入那個環境時,見了街坊大媽大嬸大爺大叔露齒一笑的樣子。文章裏最讓我感動的是寫到和“病人老施”飯後散步的情節。那個無人理睬的病人老施,那個連自己親屬都不願意多和他接觸的老施,那個宏偉在他眼裏讀到了“太多孤獨寂寞”的老施,每天黃昏宏偉帶著他去小河邊的散步,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這樣一顆麵對眾生的親善的“大”心,這樣一種麵對世界的廣大親切的態度,才能寫出這樣的文章吧。
魯三屆學員鮑十,原籍黑龍江省,現居廣州。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東省文學院簽約作家,《廣州文藝》主編。
在“魯院”喝酒
前幾天,我接到了浙江青年作家鍾求是發來的一則短消息,他說:“想念‘魯院’是從回家開始的,下午一個人在辦公室,想起魯院,想起同學,眼淚突然流了出來——我到底沒有忍住……”
我的眼淚也沒有忍住。其時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裏,街上是喧鬧的市聲。可這並不能影響我。不能影響我此時的心境,不能影響我的傷感,不能影響我對同學的懷念。我坐在那裏,任眼淚肆意地流啊流……
有人說,一個人年紀越大,對某些事情留戀越深,越容易感傷。這話真有道理啊。
2004年3月到7月,四個多月的時間,我生活和學習在魯迅文學院。我們這個班叫“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班上一共50餘名同學。大家來自全國各地,每個省每個直轄市每個自治區都有一到兩人,還有一些是中直係統的。隻消打開地圖,立刻就會想到誰在這裏,誰又在那裏。
這樣的班以前辦過兩屆,第一屆也是作家班,第二屆是全國各地文學雜誌的主編班。據說這個班是中宣部委托“魯院”來辦的,學費和住宿費都由國家承擔。正因如此,對學員的選擇便非常嚴格,課程的安排也十分緊張(每周要上三次課,每次課都要記簽到)。
盡管學習緊張,同學間的友情還是迅速地滋長起來。
增長友情的第一個方式是喝酒。
因為大家都在文壇上“混”,各種刊物上經常露臉,盡管人不曾謀麵,名字卻早就熟悉了,如今終於見了麵,自然會有一份親切,也有一份欣喜。而表達這份親切和欣喜的主要方式,就是喝酒。
據我事後回想,同學們喝酒一共經曆了兩個高潮,一個高潮是開學之初,另一個高潮是行將畢業。記得在開學後的第二天中午,就有同學打來電話,說,中午別上食堂了,咱們喝酒去!然後,一行十幾個人,便來到了“魯院”旁邊的昭陽湘菜館,喝起酒來。開始還很文雅,待幾杯酒下肚,氣氛很快便熱烈起來……
第一個高潮自此開始。從那以後,幾乎每天都要聚會,都要喝酒。今天你做東,明天我做東,幾天下來,大家就充分地熟識了,也充分地了解了。而友情,也在這個過程中滋長起來,並且是那樣的蓬勃,那樣的茂盛。
我對此充分理解。班上的同學大多都是當下創作上有一定實力又有一定成績的中青年作家。這個暫且不論。總之大家都是搞創作的,既有寫小說的,也有寫詩歌的,都是所謂的文人,都有一顆文人的心,而且心地都很單純,都很容易激動,平日的生活都很孤寂,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會很興奮也很放鬆的。
有一句話叫作文人無形。當然,無形並非無德,無形可以,無德則萬萬不可以。
我說的德是大德,它指的是作家的操守,包括如何看待你所熱愛的文學。簡單說就是,你是把文學當作一種精神活動呢?還是僅僅把它當成一種賣乖討巧的工具——沒有自己的靈魂,也不要自己的靈魂。
這話說遠了。
就像前邊說的,大家喝酒的第二個高潮是在畢業前夕。這時候,經過四個多月的相處,大家早已特別熟悉,而且已經處出了感情,現在就要畢業了,大家即將各奔東西,即將回到自己的生活之地,即將回到原來的生活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每個人都不免難分難舍。
不必說,這一輪的酒是告別的酒。
和剛來的時候不同,到這會兒,大家對喝酒本身已經不那麼起勁了,更多的內容,是在表示依依惜別,是在互道珍重。就是說,和剛來的時候相比,喝酒的氣氛已經沒有那麼熱烈,似乎大家都變得深沉了,也變得脆弱和敏感了。
酒在一次一次地喝,今天是這幾個人,明天是那幾個人。那些天,一到晚上——包括中午——大家就一撥一撥地走出校門,分赴“魯院”附近的幾家飯店,比方前麵提到的昭陽湘菜館,此外還有老五餃子館和郭林家常菜。至夜方歸。
也許沒有盡興吧,除了喝酒,大家還去喝茶。
不論喝酒還是喝茶,有人喝著喝著,突然眼睛就濕了。他一個人濕了不要緊,別人也會跟著濕……
寫到這裏,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兒子這年高考,最後錄了“北航”。消息下來那天,我給一個同學發了一則短消息。就這麼一個短消息,立刻就引來了那麼多同學的祝賀,一個一個短消息發過來,幾乎要把我的手機脹破了。記得那天我正在從化開會,差不多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忙著回複他們的短信……
“魯院”的學習結束了,很有可能,這是我今生最後一次正兒八經的學生生活。想到這一點,心裏不免立刻生出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像針紮一樣。
在“魯院”喝酒,這是我今生最特別的體驗。
魯三屆學員徐迅,男,1963年生,安徽潛山縣人。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陽光》雜誌社社長、主編。
曾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十月》《青年文學》《北京文學》等刊物發表過若幹散文、中短篇小說作品。
還我一個春天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在我們開學典禮上,白描副院長很是熱情洋溢,他說:“隨著報春的燕子,你們走進魯院第三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你們也是一隻隻小燕子……”聽到這話,我尋找燕子似的,把視線立即轉向了窗外。窗外,春天不知不覺地蒞臨。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我突然就有了一種懷抱雙重春天的感覺——我想,如果說2003年春天的SARS,曾給我減少了一個春天的話,那麼我被選擇在2004年的春天進入“魯院”,算是上蒼還了我一個春天吧?!
生活有時候就是這樣讓你驚喜、緬懷和感恩!
在這樣的春天,就覺得“魯院”的每個角落都異常的明亮和親切。淺淺的草坪、粗壯的雪鬆、冒出綠芽的依依垂柳、那題寫著“風雅頌”的假山石、紅漆青瓦的亭閣,甚至那可愛的小黃花貓兒……麵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一種溫馨,蕩漾一種濃濃的文學氣息,讓人深深迷戀和陶醉——在這兒,我幾乎目睹了2004年春天演變的全過程,感受到“魯院”的暖暖春意。春風化雨,這“雨”就如甘露滴滴傾灑在我們的心靈。關於文學藝術與人生,對於世界觀和人生觀業已形成的我,當然有自己的一些見解,但更多的也存在一知半解、困惑與無知。政治、軍事、經濟、外交、戲劇、音樂、舞蹈、電影、電視……我集中而係統地聽課,做著筆記。思想的張揚與對話,藝術的交彙、撞擊和融合,讓我的心塘激起漣漪,腦海不時驅散著種種迷霧。四個多月,我們不僅開拓了視野,獲得了知識,廓清思想,學會思考,還目睹了外交家與軍事家的風采、學者的風範、藝術家的神韻、作家和詩人們的謙遜……比如,外交家吳健民先生的儒雅、音樂評論家金兆均先生的詼諧、舞蹈理論家歐建平先生的激情,等等,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記得2003年春天,在SARS病毒肆虐的時候,困在北京這座“危城”裏,耳邊呼嘯而過的經常是救護車的尖叫聲,手機上此伏彼起的是關於SARS的謠言,身邊的朋友或龜縮在居室,或陸地天上的如行雲流水,全作鳥獸散——而在這個春天,我一下子擁有了許多老師,來自天南海北、四麵八方的同學和朋友。雷抒雁老師抱病參加我們的開學典禮和晚會、白描老師不辭艱辛地和我們一起采風,胡平老師給我們上課一絲不苟,王彬老師的踏實、秦晴老師的無微不至,張小峰老師的小心嗬護,以及操著不同口音的同學在創作與思想上的相互交流與切磋,生活上的彼此照顧和提攜……潔淨的標間、敞亮的教室、寬鬆的環境、真摯的感情、無私的友誼,十分奢侈的思考與寫作,讓離開校園多年的我,重新找回了作學生的幸福、同學間的友情。我覺得,這個春天對我而言,是對減少的那個春天的雙倍饋贈與回報。胡平副院長說“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作家班”。這“獨一無二”,我想不僅是物質上的,同時也是精神上的——在這春天裏,魯院召開的小說和散文等幾次小型研討會,無論是清風斜雨,還是似燕子呢喃,都讓我看到“魯院”在倡導“魯院風格”研討會時所持有的真誠與嚴謹;江西大山與內蒙古草原愉快的社會實踐,讓我感受到“魯院”讓我們“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