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似是話裏套話,兩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說得不亦樂乎,完全忽略了早就冰凍的氣氛。漸漸也就失了興致,借口要去洗手間,陶夭夭逃似的出了包廂。故意不看江南城已然陰沉的臉孔。
直到她從洗手間出來,正好撞到門口直立的身影,一刹那,就好像一雙黑色翅膀,驟然遮住了所有光亮。
昏暗中,陶夭夭看到江南城的眼睛好像城市冬日夜空的星辰,縱然再明亮,也蒙了塵。
這張麵孔,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相思成災。
“不要為難葉蓁。”他的聲音悄然生成,回蕩在安靜的樓道。
一句話,原本心口隱隱作痛的紋路驀地震蕩出天塹的裂痕。
幸虧背後有依靠的牆壁才得以站穩,陶夭夭暗自嘲笑,尖細的指甲已經狠狠嵌入掌紋,臉上卻巧笑倩兮的回道:“我是什麼人,你不是很清楚?”
一句話,陶夭夭看到麵前的高大身形驟然一晃。隻是,那俊逸臉孔上的表情,她依舊不懂。或許因為因為光線太暗,或許,因為視線突然如同潑了水的鏡麵,所有影像都變得不真切。
她轉身就走,不想再看。
直到那個熟悉的背影一步步遠離,消失於拐角,堅定而驕傲。江南城才恍然一震。他都說了什麼?
他原本是想問她為何一聲不吭的跑掉,為何他是最後一個才知道她去了西藏?他想問她為什麼突然變成了刺蝟一樣?為什麼他什麼都沒說,就被她自作主張推至於千裏之外的地方?
江南城又氣又怨,明明知道她和蘇煙故意讓葉蓁難堪,雖不認同,卻竟然有些莫名的竊喜。
她這樣的表現,是否證明她的在乎?
可是,他有那麼多要說,脫口,卻變了味。
直到江南城抽完兩支煙回到包廂,才看到陶夭夭眉梢輕揚的坐在葉蓁身旁,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上,貌似久別重逢的舊友,把酒言歡。
楚逸好整以暇的觀望,蘇煙也是興致盎然,慕臻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是提醒。
江南城眉心動了動,回眸恰好對上陶夭夭挑釁的目光,肆意的投到他的身上。
葉蓁的雙眼已經迷蒙空洞,臉頰嫣紅,而此時,除了機械式的和陶夭夭碰杯、灌酒,似乎早就神誌不清了。
“別喝了。”陶夭夭順著自己被製的手腕看去,迎上江南城陰沉的神情,他一瞬不瞬的看她,又重複了一遍,“別喝了。”
陶夭夭的眼尾似有柔弱的微光閃動,一瞬間,便被銳利的冷諷所代替,悻悻的收回手臂,“剛才,可是葉小姐要我陪她喝的。”
“她喝不過你。”江南城低語,抬手去拿葉蓁手裏的酒杯,對方來不及吱聲,就直接趴在了桌上,沒了意識。
陶夭夭譏誚的哼了聲,心口卻有灼熱的岩漿慢慢湧出,然後冷凍成石柱般堅硬。
葉蓁喝不過她,所以,江南城心疼了。她能喝,可是,就算次次都為他擋酒,他還是不愛她。
“你大爺,江南城!”許久未言的蘇煙突然破口大罵,手掌狠狠拍在桌上,兩隻杯子應聲倒地。
候在門口的服務生隨即推門而入,被慕臻一個冷冽眼神所攝,一時不知進退。楚逸含糊的說了句“沒事”,讓對方出去了。
包廂驀然陷入沉寂,陶夭夭這才轉向蘇煙,輕笑開口,“蘇蘇,你這是喝多了?”
還是熟悉的冷嘲熱諷,卻滿溢著感激。蘇煙心疼,張了張口,終於沒發出聲音。
陶夭夭再次看向幾步之外的男人,他此時一言不發,隻是這樣的距離,看起來如同對峙,亦或,對弈。她默默地出了神。
“夭夭,要不我們散了吧。”楚逸試探著提議,“你剛回來也沒來得及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聚。”
陶夭夭喝過酒後的眼睛水光清冽,隻是突然噙起一抹打轉的笑意,縱然冷如霜雪,卻異常清明。像是壓根沒有聽到楚逸的話,過了半晌,才驀然一笑,衝著江南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啊。”
一刹那,笑靨如花。
江南城唇角緊抿,依言坐下,看到陶夭夭手腕微轉,把他麵前的酒杯端了起來。
“不是讓我放過你女人?”她突然湊到他的耳畔,溫熱的呼吸讓他周身一緊,麵色卻無絲毫變化,隻聽對方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婉轉低吟,“你陪我喝酒,我就放過她。”
那一刻,江南城突然覺得麵前的女人,不是他所熟悉的。
陶夭夭下一秒便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對他不緊不慢的說:“還記得我們上次打賭嗎?你說如果輸了,就答應對方一件事情。”
江南城的喉嚨滑了滑,聲色低迷,“棋沒下完。”
陶夭夭無聲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