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轎,遠遠便見一座寺廟淩空架起,上靠危岩,下臨深穀,不同於尋常寺廟。也是奇了,這樣的寺廟竟然鮮少有人知。走百餘步便至山門,從山門入,走過長廊,見蓮池,滿池白蓮花盛開於一方池水中,靜謐悠然,遺世獨立,純粹無暇不惹一絲塵埃。卻又見四方蓮池中央,有一石刻經書,書上隻幾個字:不謀期前,不慮其後,不念當今。
“哈哈,陳侍衛,你可能做到如此?”我思慮良久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見木頭似的立著的陳侍衛便問了起來。
滿是迷茫,不解的陳石,費解的看了這幾句佛語。“你可以做到寵辱不驚,得失無意,與事無爭,心於世俗外,不參與人世紛爭嗎?”我沉了心問道。
“回公子,陳石自幼手上沾滿鮮血,殺戮無數,該殺之人,不該殺之人都殺過,此生注定顛沛流離,主子於我們一家有恩,報效主子便是我的餘生信念。”我聽他的一番言論,看著他手中的青龍佩劍在陽光下,越發添了沉重殺戮顏色。
“大師,這滿池蓮花又何嚐沒有殺戮,爭奪養料水分空氣,書卷上的話果真廢話。依我看,倒不如,不如把蓮花拔了,把大師養在水中可好?”我看著從後麵走來的著方丈袈裟的住持,忍不住開口問道,本是嬉言最後哈哈大笑。
“丫頭莫要頑皮。”大師笑意慈祥,洞察世事的眼睛笑著看著我說道。
“聖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我心自在便處處皆佛。啊彌陀佛。大師是愚人還是聖人?”我依舊不依不饒,小女兒性子,好刁難人,說理辯證的我接著問道。
“老衲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凡人,世人未嚐每個都如施主是佛門中人。所以這世人需要老衲來渡。”住持看向我,卻又並非看向我,像是看向芸芸眾生,眼裏一絲憂慮道。
“住口,誰是佛門中人,我家主子是你們所能比的。”菊兒作勢就要拔劍,陳石攔了下了,我看了一眼菊兒不言語,她停了手下來。
“大師,我想入寺上香,連日有夢魘困擾,希望您能為我解夢。”我看著大師,自夢見惜緣寺,踏進廟中,就覺此處是我的歸宿,心靜平和,便收了為難無禮虔誠問道。
“施主,這邊請。”我隨方丈途徑天王殿,觀音殿,臥佛殿,走進大雄寶殿,銅鑄的佛像淺淺的笑意。
“施主有請。”一年歲不過十五六的小和尚給我遞來三支檀木香,用末香引燃檀香,我見住持雙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香,用拇指頂著香腳,滿是恭敬虔誠,便隨著效仿。“願佛祖保佑我大鳳王朝國泰民安,天下無戰亂征戰,百姓安居樂業。”我在心裏默默祈禱,插至香爐,是消災香。我長籲一口氣,心裏瞬時感覺好了許多,也是幸運求得了上上簽一支。
“施主乃我佛門有緣人,卻身置紅塵,是天意如此。施主切記,日後不論身至何境何地,切不可殺戮過重,沉溺紅塵世俗。”大師看過我的簽,勸誡道。
“大師,我隻求一世平和安樂無紛爭。”我閉目凝思片刻開口回道不待他言語便走出大雄寶殿,見屋外陽光正好,北方四季如春,不想辜負了這溫暖春光,便吩咐菊兒陪我走走。
山下,梨花隨微風輕輕舞動,忽見梨花樹下一白衣勝雪的男子,眉目平和似是在思慮什麼,似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小鳳凰,你竟也在此。”白衣男子看到我滿目驚喜開口道,走向我,手執一柄玉簫,那一瞬間,便如佛語所言刹那就是永恒,熠熠生輝。
“鳳兒見過六皇子。”我立刻屈膝行禮,無過多思量。
“鳳兒,多日不見,我很想你,得知父皇賜婚,我去詢問改旨求婚,父皇不允斥責我一頓。”他一臉悲傷的看向我麵上滿是思念和迫切。
“六皇子說笑了,為我鳳朝效力是我舞家本分,皇上賜婚是我的榮幸。”我別過臉滿是平靜的說,不去看他,聞言心卻是亂了,亦有幾分感動。
“鳳兒,我知你必是不願如此,我知你心中有十一弟,可他保護不了你。小鳳凰,我會永遠是那個守護你的男人,無論你心中有誰。隻要我一年之內平了北魏,你便是我的,我們不離不棄,我若為帝你必為後。”他攬著我的肩在我耳邊說道,聲音是堅定是傷感還夾雜著顫抖。
“六皇子請自重,我隻當你是在說笑。”我掙開他,轉身離去。
十一哥哥,你當真不在意我嗎?心瞬間疼痛不止。
幼時,初相遇,他是個脆弱單薄清秀安靜的小男孩,滿目涼薄感傷。我試著走近,靠近他,青梅竹馬的深情,他誦詩書我執筆,日久情濃,我留下鳳佩,他送我花環定情。如今我被皇上指婚於北魏太子,他又能作何?十一皇子母妃靜嬪,並不得寵,無論在朝中還是宮中,皆勢單力薄。思量至此止不住神傷心痛。
任身後梨花吹落一地無人憐,菊兒撫著我走回惜緣寺客居。入夜,我手捧一卷佛經,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