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輪流地抱著她,摸她的臉,給她理理頭發。我說,“日本人倒是和我們一樣,頭發都是黑的。”小秋說:“那可不一定。從前我們住的那座山上,有一所養育院,裏麵就都是黃頭發的日本孩子,還有黑皮膚鬈頭發的”陳姨說:“那是“混血兒“,是日本女人和美國占領軍的白種或是黑種的軍人們生的孩子,所以他們的頭發有黃的,皮膚也有黑的。”回頭又對奶奶說:“這些孩子才可憐呢,走到街上,街上的孩子們都拍手笑他們,羞他們。那些黃頭發藍眼睛的,和黑皮膚鬈頭發的孩子,看見自己的頭發眼睛和別的日本孩子不一樣,就想把頭發弄黑了,皮膚弄白了;但是他們把眼睛揉紅了,也黑不起來,把皮膚都擦破了,也白不起來,他們就氣得大哭”我問:“他們的爸爸媽媽呢?”陳姨說:“他們的爸爸不要他們,媽媽又養不起他們,他們就隻好都住在養育院裏”我剛要說話,奶奶趕緊就問:“聽說日本人民生活很苦,是嗎?”陳姨說:“可不是,失業的人多著呢,享受的就是美國的軍官們,戰爭勝利以後,美帝國主義就把日本“軍事占領“了,到處占用房子,占用田地做軍事基地,滿街上橫衝直撞,您要看見他們那種凶橫的樣子,真會把您氣死。苦的還是日本的老百姓。”奶奶歎口氣說:“我們中國人總算熬過去了!從前我們街上還不盡是那些可恨的日本兵、美國兵感謝毛主席領導得好,把那些人都趕走了。如今我們這裏也有外國人,他們客客氣氣地,都是我們的朋友。”

今天下午睡午覺的時候,我心裏盡在想日本的“混血兒”的事情,我真是替他們難過又生氣。我若是一個“混血兒”,我長大了,一定要打倒美帝國主義!

小秋真是不自私,今天她把她的玩意兒都拿出來大家玩了。我覺得很慚愧,因為我把我的玻璃小雞藏起來了。在晚飯以前,我也把小玻璃雞和別的玩意兒,都拿了出來,我們玩得很高興。

今天下午我帶小秋去看曾雪姣,恰巧林宜和範祖謀都來了,他們亂紛紛地正在議論呢。一看見我進來,林宜就說:

“我們本來要去找你,你來了就更好了。後天夜裏不是月食嗎?

我們這一小隊,暑假裏隻剩了我們五個人了。如今又不過隊日。後天晚上我們在一塊看月食,聽月食講話好不好?”我們都說:“好!”孫家英說:“聽月食講話,就得有收音機”

我說:“我家就有收音機,你們到時候就到我們家來吧。”這時李春生抱著小弟弟也走了過來。我說:“李春生,你也來玩吧。”李春生搖頭說:“我不去,你們女孩子在一塊就是跳猴皮筋,穿珠子,玩小布人,沒意思極了。”範祖謀搶著說:

“誰說是穿珠子,玩小布人呀!我們說的是一塊看月食,我和林宜也去。這本來是我們小隊的事,你不去也沒什麼!”李春生瞪起眼來,正要說話,林宜趕緊攔住說:“去,去,大家都去,我們後天晚上見吧。”回頭又對範祖謀說:“走,我們到什刹海遊泳去吧。”範祖謀皺起眉頭說:“我今天沒有空,還得到“少年之家“去學畫呢。”林宜說:“你不是答應教給我遊泳的嗎?我這一暑假就想把遊泳學好”李春生向前說:

“我教給你,那有什麼?我遊得也不賴!”範祖謀說:“好,你教給他吧,本來我遊得也不怎麼樣。”說完,就推自行車走了。

孫家英看他出了門,就說:“範祖謀這人就是自私!”曾雪姣扶著門框站著,說:“人家學習得可好,你看他哪一樣不是第一呀!”李春生扭過頭去,說:“他就是自私,太自私了!

quot;第一“有什麼用處?人家若有什麼難題問他,他就說不會;等到張老師在課堂上一問,他就都會了!人若問他為什麼不幫助別人,他會瞪眼罵你,什麼“依賴性太重“啦!“自己不努力“啦。我呀,寧肯得個大雞蛋,也不去請教這位自私鬼!”

林宜笑說:“他也是太自私,你也是不努力,我們都得團結互助才好。好,你就教給我遊泳去吧。”李春生高興得就把小弟弟往台階上一放,大聲說:“媽,我跟林宜遊泳去啦。”李大娘還沒有答應,他已經和林宜走出去了。

我們都進到曾雪姣屋裏去。我就問那天李春生打破玻璃的事,是怎樣了結的。曾雪姣笑說:“李春生還不是挨了李大娘一頓打,可是那塊玻璃孫大娘不讓賠,也就完了。”孫家英說:“底下還有呢。那天下午張老師來了,李大娘把李春生告下來了。張老師提議李大娘三個星期不給李春生租小人書的錢,把這錢給我媽作為賠償費。後來張老師進屋去又和李大娘談了半天,李大娘答應以後不打李春生了。張老師還說李春生喜歡看書,她可以帶他到兒童圖書館去借。從那天起,李春生已經去了兩次圖書館了。”

我們又一起玩了一會兒,小秋和她們一會兒就熟了。孫家英給小秋講黃繼光的連環畫,小秋聽得眼睛都睜圓了。她問說:“黃繼光為什麼不怕死呀?我在日本的時候,看見那些美國兵上船開到朝鮮去的,都怕極了。他們哭,送的人也哭。

聽說有的美國兵還嚇得自殺了呢!”我們三個人都搶著回答說:“那自然啦,美國人打到人家家裏去啦,他們打的是侵略別人的仗呀。他們人民誰願意到幾千裏外的朝鮮,去替他們的頭子們當炮灰呢?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誌願軍就不同了。

我們打的是保家衛國的戰爭,我們在家門口擋住敵人的進攻,那怎麼會怕死呢?”小秋點頭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