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翻身起來坐在雪地上,揉一揉腦袋,清理著身上的積雪和雜草。見坐騎在一旁踱步,在雪地中尋著吃草,心道:“都怪自己一時想太多,沒有瞧見她出現,險些出事。”不禁說道:“對、對不起,定是我、我嚇著你了。”那少女格格一笑:“是我把你給嚇著摔下馬來,該是我道歉才是。”
大石聽了一笑:“我叫耶律大石,你呢,怎麼這荒郊野外就你一個人趕路?”那少女道:“我叫蕭塔不煙,正要趕回京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趕路這麼……好像有厲鬼在追你似的。”大石見她說話爽利,不禁打量她的樣子,頓覺心情開朗了不少,笑道:“是我一時莽撞,摔下馬來也是應該的,要是換做姑娘你摔下來,那我可就慚愧得很了,對了,你可有哪裏受傷麼?”蕭塔不煙聽他說話透著糊塗,笑著直起身來:“我麼?不知道,要有傷的話再找你算賬,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在朝廷為官吧?”大石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積雪:“哪裏,我這是趕著要去南京,不過是為朝廷略盡綿力,算不得什麼。”
蕭塔不煙扭頭望著大石:“哦,南京啊,我沒去過,聽爹爹說那裏漢兒很多,地方也是大遼五京裏最大的,是也不是?”大石“嗯”了一聲,走到坐騎身邊:“好了,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裏?可要我送你去麼?”蕭塔不煙撲哧一笑:“我看你是真摔出了問題,我才說了是要回京城,與你的方向相反,你這就不記得了?”大石上馬一愣,跟著也笑了起來,瞥見蕭塔不煙秀麗的容顏,加上她颯爽的性子,心裏不知不覺湧起一股波瀾。手裏剛要揮舞馬鞭又停了下來,腦子裏隻想著再對她說些什麼話才好,可半晌也想不起該說什麼。
蕭塔不煙也翻身坐在馬上,左手輕輕撫摸著馬頸一會兒,輕聲說道:“時候不早了,那,我要走了,你路上小心,可別再給什麼人撞下馬來啦,嗬嗬。”大石策馬到她身旁,微微一笑:“好,那我也、也該趕路了,那麼,後會有期。”蕭塔不煙側臉望了大石一眼,見他怔怔看著自己,微微一愣,臉頰泛起紅暈,支起身子抖動馬鞭:“那後、後會有期。”緩緩上路,心裏也怦怦直跳。
耶律大石扭頭剛策馬跑出一段路,忽又勒馬呆在那裏,兜轉韁繩,回頭望著蕭塔不煙的身影漸漸走遠,忍不住一陣激動,拍馬追了上去,遠遠叫道:“蕭姑娘……”蕭塔不煙在前麵聽到臉上緋紅,也勒馬停下,扭頭見他趕上來,不禁問道:“怎麼,你……不去南京了?”大石喘了喘氣:“姑娘,抱、抱歉,我是、是想問一聲你是在上京哪裏,若我回京來……怎麼可以找到你?”蕭塔不煙紅著臉笑起來:“你——還找我,不怕下次更遭殃啊。”望著大石笑盈盈地道:“我不是在上京,而是在中京大定府,在閶闔門外不遠的功業坊。”大石聽了一驚,心道:“大定府?閶闔門外功業坊,那也是一些權貴所居,這蕭姑娘家中想必也是勳臣之後。”當即點頭抱拳:“知道了,那,姑娘請多珍重,路上小心,耶律大石告辭了。”轉身拍馬而去。
蕭塔不煙佇立在草原上,望著大石飛奔的身影漸漸縮成一個點,微風吹過,她的長發在風中起舞,臉上浮現著一絲笑意。
耶律大石從黑水窪趕到南京城下用了兩日。一路上都見到大批百姓南下逃散,不斷湧到南京來。聽到各方消息都說金兵攻下東京遼陽府,且很快會直撲上京。鬧得漢人、契丹人、渤海人都不斷遷移逃竄,挑籮牽馬,扶老攜幼,哭聲喊聲在路上此起彼伏,大石看得心裏一陣惻然。
這南京析津府本是中原地界,從春秋戰國之時就以北方大城出現。唐代的時候這裏叫幽州,大遼之前各朝,此地不過是州府級別的重鎮。到後晉高祖石敬瑭為了保住皇位而把十六州獻給遼太宗耶律德光後,幽州才改名為南京,升為遼朝陪都。民間多稱為燕京,軍號盧龍,統轄檀、涿、易、順等六州和宛平等十一縣。遼聖宗開泰元年,取古人以星土辨分野之法,以燕為析木之津,所以稱南京為“析津府”。而中原失去了燕雲十六州,從後周到宋朝立國幾十年間,一直為爭奪燕雲故土與遼國大動幹戈,遼景宗和聖宗初年連番與宋朝征戰實則都是為了保住燕京,隻有保住燕京才能全保一十六州,而這一大片地方,實在又支撐了整個大遼的繁榮和富庶,其耕種農業、絲綢紡織和手工鍛造都是維係大遼生計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