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晟有些詫異,蕭迪裏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李天晟略微沉吟,將盟書交給蕭迪裏,叮囑他若有什麼意外就將東西帶回漠北交給耶律大石。蕭迪裏拉著李天晟:“屬下奉大王命保護郎君安危,怎能獨自回去,讓我跟著你去。”李天晟見蕭迪裏目光堅決,鄭重說道:“蕭兄弟,這盟書可比我李天晟的安危重要十倍,不過你如此重情重義,那麼且在此等我。”蕭迪裏握著包好的盟書,望著李天晟出去。
李天晟踏著夜色往不遠的福榮居去,到了跟前不禁一愣,原來就是白天偶遇嶽飛的那間。
此時已過子時,進到店內依然能聽到喧嘩聲,穿過大堂,上到二樓略微清淨,有曲聲傳來,李天晟慢慢過去,聽見唱道:“宮腰嫋嫋翠鬟鬆,夜堂深處逢。無端銀燭殞秋風,靈犀得暗通。身有限,恨無窮,星河沈曉空。隴頭流水各西東,佳期如夢中。”李天晟慢慢到那間門前,心道:“這人如此品味雅致,究竟是……”忽然又換了一曲:“晚雲收,正柳塘,煙雨初休。燕子未歸,惻惻清寒如秋。小欄外,東風軟,透繡幃,花蜜香稠。江南遠,人何處?鷓鴣啼破春愁。長記曾陪燕遊。酬妙舞清歌,麗錦纏頭。殢酒為花,十載因誰淹留?醉鞭拂麵歸來晚,望翠樓,簾卷金鉤。佳會阻,離情正亂,頻夢揚州。”琴聲悠揚,唱腔幽咽,詞意更是綿長,李天晟聽得入迷,半晌才敲門,驀地樂聲一收,有人道了一句:“請進。”李天晟推門入內,到屋中一看,那人端坐桌前,眉清目秀,一身男裝,卻是完顏海娜。李天晟呆了一呆:“是你?你怎麼會在……”海娜起身讓彈琴的女子出去,回頭道:“是我,似乎你不想見到我。”李天晟上前坐下:“哪裏,我道是你不想見到我,之前你出現在東京我就很奇怪……如今來到這裏我更是不解……莫非你大哥在此有細作,他也在這裏麼?你們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海娜聽他一通責問,但卻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水,不禁嘴角一撅,坐下端起來喝了一口:“我勸你還是放手吧,你們不是大金的對手,你在宋國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知道的很清楚,你又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我說你怎就不仔細想想,你以為是因為有了我們女真人,遼國和宋國才走到今天覆滅的地步嗎?”
李天晟聽了一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海娜斜睨著他道:“你不明白嗎?遼國和宋國都號稱雄霸天下的天朝上國,國力何止是我女真十倍百倍,但今日統統不是大金對手,你難道不想想這是為什麼?因為他們自己中有許多人都希望投降我們,全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且,遼國和宋國的百姓都過得苦不堪言,這樣的皇帝和大臣怎能給百姓帶來安樂的生活?還是讓我父皇來重新給天下百姓希望吧,李天晟,你其實可以和我們一起——”
海娜話還沒說完,李天晟霍地站起來看著她:“你——真令我想不到,原來你是替你爹當說客來了?”海娜也愣愣看著他,半晌,一臉淒然地道:“身有限,恨無窮,星河沈曉空。隴頭流水各西東,佳期如夢中……難道……難道我們就這樣要成為敵人了麼?你如今真的又成為宋人了?”李天晟聽了海娜的話,心中一陣觸痛,桌上的燭火閃耀在她的臉上若明若暗,徐徐搖頭:“不,我沒有,我也不知道,我不想……我也是真心希望金宋之間不要為敵。”
海娜緩緩起身,等了一等,輕輕拉著他的手:“那好,隻要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們可以一起勸說父皇不要再戰,勸降宋人,你意下如何?”李天晟呆呆看著她,又掙脫她的手:“這不可能!即便大宋皇帝是腐朽無能之輩,萬千大宋官民也是決計不會投降的!”海娜驚愕地看著他:“是因為有宗澤、李綱這樣的人?而你……你現在也恨我們女真人了?”李天晟轉過臉,沒有看她,也沒有答話。
一時間陷入沉默,李天晟頹然半晌,心想再這樣爭執下去,隻怕當真會到再也不能相見的地步,不如就此離去,也好留下一絲餘地。隨即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歎了一口氣,打算就此告辭。
“罷了,即使要回去製止大軍南侵,可又能有什麼把握說服父皇聽你的呢?”李天晟呆了一呆,詫道:“你、你說什麼。”見海娜眼中閃著清澈的光芒:“我是說如果要阻止粘罕和斡離不攻打宋國……”李天晟扭頭看著她:“你是當真麼?”海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幾乎掉下淚來:“除非你、你再也不願意相信我。”李天晟到她跟前:“沒有的事,我、我從來都相信你,不會……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