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晟和海娜縮短休息,又過了兩日趕到燕京城下,李天晟問道:“怎麼你爹爹將這裏作為京師了?”海娜道:“不,這裏算是你們說的行宮吧,大金仍然以會寧府白城為京師。”李天晟心道:“如此,還是因為要南侵大宋的緣故,這裏是方便收集消息,指揮作戰罷了。”海娜見城外還有一些漢人被捆綁成一塊,守在城外的金兵揮著皮鞭嗬斥。顯然這些人都被金兵強行拉入軍中,或是充當勞役,或是充當士卒,稍有不從的就被鞭打,甚至處死。
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在城樓上望見海娜,即刻從上麵下來,李天晟覺得有些麵熟,海娜道:“他是我的侄兒合剌。”李天晟一呆:“侄兒?”那少年不到十歲的樣子,相貌清秀,雖然剃發,卻是一身漢人衣裝,倒顯出幾分氣質,見他到海娜跟前道:“姑姑,你從宋人那裏回來了?可有二王叔的消息?他究竟怎樣了,我爹爹很是掛念。”另外瞥了一眼李天晟,隻是笑了一笑。
海娜下馬來看著合剌:“你呀,一見我就一大堆話,也不問問我這一路的辛勞,對了,是誰讓你到這裏來的?莫非你爹也從白城過來了?”合剌有些怯生生地點了點頭:“蒲魯虎皇叔怎地沒和你一起回來,他是?”海娜道:“他是李天晟,過去在我們白城住過的,我的朋友。”合剌咧嘴嘻嘻一笑:“哦,一個朋友?”
海娜聽了啐了他一口:“好了,合剌就會在姑姑跟前搗蛋,你急著問你斡離不王叔,到底是怎麼回事?”合剌笑著打量李天晟,跟他們一起進城,見滿是白衣銀甲的金兵繼續在驅趕漢人和契丹人,合剌小小的個子不禁跑上去製止。李天晟見金兵紛紛行禮,口稱“小王子”,海娜看著心下點頭道:“他的親生爹爹其實幾年前已經過世了,如今是大王兄做了他爹,合剌是皇伯父很器重的孩子,大王兄也很關愛他,請了最有學問的人做他的老師。”李天晟:“我有聽說,是大遼過去的狀元韓昉,對吧。”海娜扭頭有些好奇:“不錯,你怎知道?”李天晟笑了笑:“上次在寨中,偶然聽人說起過。他是你皇伯父的嫡係子孫,將來你父皇會把他作為繼承人嗎?”海娜一怔,不禁扭頭看了看他。
合剌過來拉著海娜的手道:“姑姑,我請他們不要責打他們,你覺得對不對?”海娜握著合剌的手,笑道:“很對,合剌,我們應該對所有人都一樣,而不是無端欺壓他們。”合剌搖頭道:“陛下同眾多叔伯都要教訓敵人,認為別的部族都是女真的獵物,而我們是山林中的猛虎,雖然經常單獨活動,可我們不怕任何牛羊鹿馬,他們雖人多勢眾,終究也隻是猛虎的食物。姑姑,我聽韓師傅講學,說如今女真人要成為天下之主,就不應該隻知殺戮,但為什麼叔伯們不像韓師傅說的那樣去做呢?”李天晟看合剌小小年紀,卻說得頭頭是道,很是驚奇。海娜見合剌一雙明澈的眼睛注視著自己,對於合剌的疑問,她無法作答,隻有望著遠處,幽然道:“是啊,姑姑我也是不解,希望合剌你有一天可以知道為什麼,讓我們大家都改變過來,讓我們女真不是旁人眼中的野蠻猛獸。”合剌輕輕點了點頭。
到了王宮前,大隊的金兵都白衣護衛,李天晟看了看心道:“如今女真人都統一衣甲,幾乎處處和契丹人相反:契丹為鐵,他們稱金,契丹繼承唐朝尚黑,而他們尚白。”眼前是中原漢式宮苑,很多漢人、渤海人在忙著修葺、擴建宮牆。完顏海娜見李天晟呆呆地若有所思,問了一聲,李天晟一怔,跟她進到裏麵。
這座王宮,自然就是當年耶律淳匆忙修整出來準備使用的遼國南京宮苑,可結果他不過數月就病故。金軍逼近以後,左企弓、虞仲文等官員獻城投降,南京第一次被金人占據。為了遵照“海上之盟”的約定歸還燕京,金人帶走了眾多人丁和物資,幾乎把一座空城還給宋人。吳乞買登位後,因燕京生變,不久又推翻了約定,舉兵奪回燕京,拉開了南征宋朝大幕。
李天晟穿過洞門,前麵一片空地,遠處傳來十分怪異的吆喝聲,還夾有詭異的鐃鈸鼓鑼一類的樂聲,另外還有吆喝聲,這樣的聲音在氣勢宏大的漢式建築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
李天晟看著遠處人群,知道這是女真人在請珊蠻巫師施法。女真人過去在遼東森林之中,狩獵出戰之時都要遵從巫師的占卜,並祈求神靈對敵人施以法術,祝禱旗開得勝。之前吳乞買繼皇帝大位時,李天晟曾見過大珊蠻完顏兀室為吳乞買舉行儀式,這一次不知為什麼,但一定是對金國的重要舉動要有一些斟酌,希望珊蠻求得祖先顯靈,祝禱女真人的行動符合神靈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