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海娜急忙說道:“懇請父皇寬恕。李天晟怎麼會冒犯我祖先神明,他在我大金部落多年,與此事無關啊。”李天晟不疾不徐地拱手道:“陛下,我這次隨海娜前來,並非一心為了大宋漢人,其實也為大金著想。女真要想奪取天下,光憑武力是不能辦到的,即便大金可以打敗宋人,也決計不能長久。”
吳乞買目光越來越憤怒,但李天晟依然說道:“試想當年匈奴、柔然、突厥各部都是前車之鑒。大金今日雖然打敗了契丹,想要江山穩固必然要重視各部族的其它人才,尤其要重視漢人的治國經驗,社稷要想平穩,必然要以和為貴。當初女真人反抗遼國是為了不再受契丹人欺壓,如今女真打敗了契丹,就應該與各族修好為是,讓女真百姓和其它漢人、契丹人、渤海人、回鶻人、室韋人等友善相處,如此金國方能長久立足。如果重蹈遼國覆轍,一味好戰不止,其它部族也會如當年反抗遼國那樣對付女真人。今日珊蠻預言就是上天警示——”
眾人見他在吳乞買麵前如此出言不遜,憤慨之餘不免都捏了一把汗,唯有合剌在一旁望著李天晟有些好奇。海娜知道李天晟闖了大禍,見吳乞買臉色沉重,大喝:“你放肆!來人,拉出去,我不想再見到這人!”海娜驚道:“父皇不要——”完顏兀室示意護衛上來拉走李天晟,海娜上前攔住,眾侍衛不敢硬來。海娜欲拉吳乞買的衣袖,吳乞買惱道:“行了,你不要再替這個漢人說話,若不是看在你的麵上,他今天就休想活著走出這裏了!哼!”說完掙脫海娜轉身走開。
海娜愣愣地立在那裏,看著吳乞買和李天晟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好像也將她整個人掰開了兩半,煞那間不知所措。驀地大喊了一聲。吳乞買與眾人遠遠走上階梯,聽到海娜在大殿前的喊聲回蕩在空曠的宮苑,轉身微微歎息,搖頭道:“嗨,她、她……哪裏還像我女真人!”說完背著陽光走進了大殿中。
完顏海娜朝著押走李天晟的方向追了出來,轉了一道回廊,見到前麵有人騎馬經過正在修建的殿前,馬上是傳遞消息的哨兵,遠遠下馬行禮,口稱“公主,大王子回來了,正要入宮。”海娜停下喘口氣,問殿下情況如何。哨兵麵有遲疑,說:“他很好,但……但……”海娜見他神色有些古怪,當即讓他直說,那哨兵道:“公主對我家父有恩,小人先行告知公主,我軍其實已經攻入南朝京師近一個月,但兩位元帥為了嚴密消息和宋人談判,沒有及時回報,如今、如今……”
海娜聽到這個驚天消息深為震驚:“你說什麼?不可能,我這才從中原回來……”哨兵湊過去道:“兩位元帥知道兩位殿下在宋國做事,因此沒有趁此圍攻,你們一離開東京,大軍就加緊攻擊,南朝皇帝把一個江湖騙子弄來對抗我大金,結果自然不在話下。”海娜聽得十分詫異,“怎會如此,南朝當時在東京有二十萬兵力,粘罕和斡離不相加一起不過六七萬,怎會這麼快攻破……對了,你是和蒲魯虎回來向父皇稟告此事?”那哨兵搖頭道:“公主,雖然我們攻下了東京,大獲全勝,還、還捉住了南朝皇帝,可、可……”海娜聽他說捉到了宋帝更是驚訝,遲疑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那哨兵道:“二太子身染重病,在回師途中身亡了。”海娜震驚道:“你說什麼?二王兄他……”哨兵點頭:“千真萬確,小人要去報告了,公主。”說完徑直往大殿而去。
海娜神色恍惚,經過宮門前詢問押往李天晟的去處,本想徑直去找到他,但腦子裏一直縈繞著適才的消息:“二王兄當真印證了珊蠻法師的預言!我們攻下了南朝京城,但也付出了代價,一個大金的棟梁就此……二王兄自小英勇無雙,深得伯父喜愛,就連爹爹當了大金皇帝,也不得不重用他,大哥、二哥他們比起斡離不、粘罕來,實在隻是粗魯的莽漢,無法成為二王兄那樣統領大軍的人!”想起從前一起在山林間生活漁獵的日子,想起斡離不領著兄弟姐妹裏學習騎射,斡離不盡管自小帶兵作戰,但其實內心向佛,人稱菩薩太子,雖然狩獵之技高明,但往往有放生之舉,對美妮和她都特別細心和關愛,如今一去不返。海娜想著想著,忽然轉身往回走。
海娜再次回到大殿前,陽光照在她身上,空曠的殿前就一個孤零零的影子,遲疑片刻,上了台階。護衛見她來了,攔住道:“公主,容我等進去稟告。”哪知道護衛很快出來搖頭說吳乞買不願相見,請她回去。海娜一聽,一把推開護衛往裏衝,另外的護衛圍上來勸阻,海娜怒道:“你們當真要和我動手?”眾護衛愣了一愣,麵麵相覷,圍著海娜卻不敢太過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