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晟呆望著海娜有些發紅的眼眸，聽見懷裏孩子哭鬧，一時間六神無主，輕輕交給海娜哄，站起來走了兩步：“不、不……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海娜看到他這樣，抱著孩子試圖從床榻上起身，李天晟慌忙又坐到她身旁安撫她：“你、你不要亂動，別累著自己……”海娜道：“那你就不要讓我擔心了，你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說起要離開，我、我們母子這樣……現在外麵冰天雪地，能、能帶著孩子走嗎？”
李天晟歎了口氣：“說的也是……”海娜道：“什麼是不是的，你……”忽然孩子哇哇大哭起來，海娜吼道：“不許哭！”外麵侍女聽到，慌忙進來：“夫人！”海娜斥責：“沒你們的事，都出去！”侍女嚇得變色，心想：“從沒見夫人發過這樣大的脾氣，大王回來應該高高興興啊，怎麼會這樣？”
李天晟知她心緒不寧，轉身說道：“你這是做什麼，為何衝她們發火？”海娜瞪著他：“是你……你還是不肯說嗎？”李天晟頓了一頓：“好，好，是我不好，我說就是，你、你要……”說著起身，斟上一碗當地產的熱茶，奉上給海娜道：“海娜，我也不想對你有隱瞞，這一次出征本來是我沒有信守誓約，踏上戰場後殺戮之舉在所難免，我心中著實悔恨，而且……而且我還打探到一些消息，我真不知該如何說起。”海娜推開茶碗，抱起哭鬧的孩子哄著，“你這辦吞吞吐吐做什麼，有話之說就是，到底打探到什麼消息？”李天晟道：“是，那我還是直說吧，金國那邊合剌已經登位稱帝，你的父皇已經不在了。”海娜望著他，正哄著孩子的一張臉忽然僵住，咧嘴角一陣傻笑：“你、你說什麼？開什麼玩笑……你出征在外，這種無憑無據的消息怎能胡說。”
李天晟搖著頭將燕京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隻不過他改成從戰場的俘虜那裏打聽而來，略去前往燕京一節，然後接著道：“我也不想再這樣，我想帶你和孩子一起離開，是真的……原諒我，這次請相信我。”海娜見他端著茶碗，目光十分熱忱，放下孩子，接過來想要喝，見到碗裏冒著輕煙，流著淚道：“我……我很想相信，可你不知道……你出征這些日子，這邊似乎也不寧靜，皇帝暗中派人前往打探忽氈一帶情況……還有一些，我怕，我怕你是走不了……這塞外並不比中原，父皇當年讓我與你遠離那些紛爭，可是天底下哪裏還能有那樣的地方，如今他老人家……我都不知道，我真是……”李天晟聽了一震：“進入忽氈打探情況？”心想：“這是西黑汗國的地方，聽說那裏地形狹窄，山路居多，但再進一步也是富饒肥沃之地，物產豐富，對大遼壯大國力……看來大石是早有謀劃……”
完顏海娜看著李天晟默然半晌，說起父皇的事，海娜抱著孩子，想起父皇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小外孫，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李天晟卻搖著頭，拉過她的手：“如今我明白了，我們、我們應該走……”海娜點頭道：“可、可是，你該知道皇帝的心思，聽說黑汗人早與什麼塞、塞爾人是一夥兒，對他們稱臣已久，契丹皇帝來到虎思斡爾朵以後一直都在準備，我們如今哪裏能夠輕易走掉？我、我不想你為難。”
李天晟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道：“嗯，即便如你所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我為陛下定下一套可行的戰略，我修習兵書多年，臨行之前安排好一切，再行告辭。隻要我們不聲張，暗中悄悄備好，屆時就萬無一失。”海娜聽他說完，微微點頭，撫摸著孩子的小臉，略笑一笑，不一會兒又輕歎一聲：“哎，想不到如今你要使一些伎倆手段才能離開這裏……什麼大遼、大金、大宋、西夏，還有這裏的什麼黑汗，天下到處都一樣的是非爭鬥，隻不過各有花樣名目罷了。那麼，我們離開這裏又往哪裏去？難道我們回中原去就能找到一處世外桃源麼？”
李天晟聽了一愣：“海娜，真對不起……”海娜道：“沒什麼對不起的，我隻是擔心你所想的，眼下不一定是離開的最好時機。”李天晟搖了搖頭：“不，我想說的是……這些年辛苦你了，我想，隻要我們離開，一定可以尋得新的開始。”海娜強忍悲痛淡淡一笑：“好了，你不要賭咒一般的，你怎麼想就怎麼做吧，凡事多思量思量就是，我有些累了，想安安靜靜待一會。”李天晟知她心裏難過，隻得扶她躺下：“對了，孩子有名字了麼？”海娜搖頭道：“他爹都不在，哪裏敢隨便給起名字啊。”李天晟聽了笑道：“這有什麼，娘起的名字難道就不作數麼。行，你先好好休息，讓我也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