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嵐擺上兩個酒盞，琥珀色的酒液，一點點注入杯中，桃花的香氣凜冽芳香。
“娘娘。”向嵐笑道，“春喜還找出了些夏天曬的幹桃花，給娘娘做了一碟桃花酥，這桃花酥配上桃花酒，真真絕配！”
“是啊！”我拿起一塊桃花酥，放入唇齒中慢慢咀嚼，幹桃花做出的糕點，口感確實不如仙桃花蒸出來的，但桃花餘韻還在，依舊是香甜的。
“娘娘，奴婢敬您一杯！”向嵐忽然一掃憂傷之色，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我心頭一顫，看著杯中波瀾不驚的酒液，頓時明白了她所想所思，我計上心頭：“這會子，倒覺得有些冷，你去將炭火撥一撥罷。”
向嵐略略遲疑，終究還是去了。
我將酒盞不動聲色的調換過來，這輩子，我已連累她太多，何須她再這樣為我。
“娘娘，炭火旺了，您可覺得暖和些了？”向嵐走上前來，關切道。
我點點頭，舉起手中酒盞：“向嵐，這麼多年，本宮身邊幸由你悉心照拂，不離不棄，千言萬語，都在這杯酒裏了！”
向嵐眼中淚花閃爍：“娘娘，若不是您，隻怕向嵐也撐不到今天，奴婢先幹為敬。”
我舉袖飲盡，靜靜等待著藥性的發作。
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我心中有些不安，再看向嵐時，她的唇角已有暗黑色的血液蜿蜒而下。
我大驚失色，痛心道：“向嵐，向嵐！”
向嵐唇角溢出一絲恍惚的笑，輕聲道：“娘娘，二十多年了，奴婢蒙你不棄，一直留在身邊，若不是娘娘，哪有奴婢的今天，您知道，奴婢的家人去的早，唯一的妹妹又慘死宮中，幸得娘娘為妹妹報了仇，這樣的恩德，奴婢一直銘記在心，潛移默化中，奴婢早就視您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您走了，奴婢苟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向嵐口中，有更多的鮮血吐出，我淚流滿麵道：“向嵐，你這是何苦啊，本宮有心換酒，不想竟是害了你！”
“娘娘！”向嵐掙紮著抹去我的眼淚，低低道，“奴婢深知您的性子，知道您會有所察覺，會將酒盞換掉，所以，奴婢一早就做了準備。”
我抱住向嵐，泣不成聲，向嵐微笑道：“皇後娘娘有母親，有鎮國將軍護著，她不孤單，可娘娘不一樣，奴婢怕您孤單，奴婢想陪著您，您就成全了奴婢吧。”
我用力點點頭，向嵐道：“娘娘與奴婢的後事，奴婢已經仔細囑咐過，春喜與踏雨姑娘自會料理的妥妥當當，娘娘可以安心了。”
向嵐眼神迷離，幽幽道：“娘娘，奴婢，先走一步了。”
向嵐的手重重垂下，眼神中的最後一絲神采，慢慢消失不見。
痛到極致，我竟再也哭不出來。
我走至案前，輕撫琴弦，琴聲幽咽，如泣如訴。
紅顏綠鬢催人老。世事何時了。君心天意與年光。
我的眼睛越來越沉重，我伏在琴上，沉沉睡去，我實在太累，太累了。
我知道，這一覺，我再也不用醒來了，真好，真好……
窗外，大雪紛飛，雪落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