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他碗裏沒有菜的時候,她都想給他夾上一些,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但她又不忍,於是隻好說:“嫂子,你怎麼舍不得給大哥吃菜啊?”說這話的語氣,她的心裏充滿責備,但她知道,她隻能用玩笑的陽平調。
她的美麗與善良迅速在學校傳開,一切關於她的話題都是最搶手的,這自然包括她在這座城市有一個姓張的大哥。每到他的車停在學校門口的時候,一大批男生眼裏流出的都是嫉妒。但他們僅僅隻是把他當作她的大哥。
可是那天晚上,她在門口和他道完別,一個男生在校園的林蔭裏攔住了她。她以為他要向她表白,這樣的情況她遇見的太多。可是,她聽見他說:“你難道能這樣一輩子下去嗎?他有他的事業和家庭,你是多餘的。”
尖刻的話,刺得她的心有鈍擊般的痛。淚水嘩得落下來,破碎在黑暗的秋風裏。她毫無防備,藏了那麼深的愛戀,竟然被他窺得清清楚楚。
後來,她知道,這個看穿她心思的男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徐洋。
她20歲的時候,他35歲。整整十年過去了,她從一個小女孩搖身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那麼快那麼神奇的,象當年她第一次看見他,他從身後變戲法一樣地拿出一個金發的洋娃娃一般,時間呼地一下子過去了,無聲無息。
她在那年的日記本裏寫上一首歌名叫《愛你多年》中的詞:愛你這麼多年,青春空由寂寞填,難道你都沒看見。愛你這麼多年,總是被你惹落淚,你要傷我到那天。
他知道了學校裏的這個叫徐洋的男生,也見過他,於是和香雪開始為他們創造機會。星期天的時候,他打電話給她,說小翎,今天我們一起去坐過山車吧。她歡天喜地地去了,卻看見三個人站在遊樂場的門口等她。
她掉頭想走,可是他喊住了她:“票都買好了,來吧,很久沒有一起坐過了。”她想起從前一起坐過山車時的情景,心裏不舍起來。於是就去了,但是這一次,她和徐洋一起。
過山車在軌道上轉起來,還是那樣的天旋地轉,但她卻絲毫感不到眩暈。她的眼睛牢牢地看住身前的那兩個背影,一個靠在另一個的肩膀上,是那般幸福甜蜜的樣子。忽然就落了淚,淚水四散開來,有的落在空氣裏,有的落在身上,還有的落在徐洋的眼裏。
徐洋不經意地拉住她的手,輕輕地一捏。她看住他,然後在風裏聽見他說:“哭過就好了,該放棄的還是放棄吧。”
她21歲的時候,他36歲。他有了一個叫香香的女兒,她身旁有了一個叫徐洋的若即若離的男友。
空閑的時候,她會抱著一歲的小侄女去公園裏玩。小孩子喜歡哭,但奇怪的是,隻要她坐到秋千上慢慢地蕩起來,她就不哭了,咧開的了紅嘟嘟的小嘴笑個不停。
那個時候,徐洋站在她的身旁,不時地搖著秋千。而他和香雪,則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微笑著看他們。頭頂上,白雲合著微風一起在藍色的天空裏慢慢地踱著步。生機盎然的春時節,綻放滿目千嬌百媚的花。湖邊的垂柳,妖嬈地擺著纖細的臂,嫋嫋地扭動柔弱無骨的腰。四個人怡然自得,與“幸福”的詞義是那樣的嚴絲縫合。
她22歲的時候,他37歲。她畢業了,執意地在另一座城市裏找了一份工作。徐洋則和她一起簽到了那座城市。而他,則慢慢地有了父親的氣息,隨之而來的是眼角的微紋和人前人後抱著女兒團團的轉。
臨行的前一天,她到遊樂場裏去坐過山車。徐洋要和她一起,她不讓,隻是讓他在出口處等她。
車子漸漸快起來,在錯綜複雜的軌道裏翻滾起來。然而,失去方向的旋轉,天南地北的眩暈,都沒能止住她又一次的淚如雨下,一滴一滴落在無名指上那枚簡單的戒指上。徐洋不知道,或者連他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簡單的戒指上那顆亮晶晶的水鑽,是她13歲那年,他送給她的那支筆上的。後來,她將水鑽取下來,跑到加工店裏,讓人把它鑲在了這個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