劄鄰不合的計劃是要在也速該回斡難河源頭的路上毒死他。草原上有一種不成文的規矩,騎馬經過正在進餐者之旁時一定要下馬。同時,不必等主人相讓,就應與主人一起進餐,主人要以飲食相待。這既是客人對主人表示應有的敬意,也是主人殷勤待客的一種表示。劄鄰不合想的計策就是在也速該必經的地方,擺一場宴席。他派出了許多哨探,暗地裏監視著也速該的行蹤,生怕錯過了這次複仇的機會。
這天,時近黃昏,有人來報,也速該來了!劄鄰不合命令馬上擺宴,篝火上加了濕柴,炊煙如柱般升向天空,把酒向四處潑灑,讓酒香隨風飄散開來。大家又唱又跳,引誘也速該上鉤。
也速該催馬向前,忽聽前邊傳來宴飲之聲,不由得勒住了馬。脫朵說:“前邊有人在宴飲,我們繞過去吧?”
也速該眼睛一瞪說:“我們是盜馬賊嗎?走,向主人表表敬意。”
“如果是塔塔兒人怎麼辦?”
“在塔塔兒人的駐地還會是別的人嗎?”
也速該催馬向前。脫朵叫道:“首領,我們同塔塔兒人可是世仇,您要三思啊!”也速該聽都不要聽,催馬直奔宴會而去。脫朵隻得跟上。
蔑兀真笑裏徒見也速該二人走來,與大家站起來熱情相迎:“啊,遠方的客人,扯克兒山的黃色野甸居住著好客的塔塔兒人,讓我們飄香的馬奶酒給遠行的人添幾分遊興吧。”
也速該見對方沒有呼出自己的名字,便笑道:“南飛的大雁落落腳,不隻是因為口中饑渴,也是對地主的友好。不過,我們還要趕路,就隻喝三碗吧!”
蔑兀真笑裏徒豪爽地吩咐道:“好,那就換大碗來!”
“我去吧!”劄鄰不合走進臨時搭的帳篷,拿了三隻大碗,並把毒藥撒在其中一隻碗裏,手端托盤走出帳篷。也速該已經在席前就坐,蔑兀真笑裏徒接過托盤,將碗一溜兒擺好:“請!”
劄鄰不合將馬奶酒碗端在手裏,口中唱道:
飄香的奶酒啊真醇美,
遠方的貴客請你幹一杯。
也速該很有禮貌地謝過主人,接過酒碗來。脫朵幹咳了一聲,也速該道:“尊敬的主人,這杯酒讓我借以表示一個遠方遊子對主人的敬意吧!”蔑兀真笑裏徒毫不猶豫地接過酒碗,恭敬地一飲而盡,然後又點頭讓道:“貴客請!”
劄鄰不合端起第二碗酒,口中唱道:
酒裏的情意呀深似湖水,
沁人心脾喲,人不醉。
也速該接過碗,用手指點酒向上、向下彈了兩下,又在額頭上抹了一下,然後喝了下去。
劄鄰不合又端起第三碗酒,蔑兀真笑裏徒也端起酒碗,劄鄰不合唱道:
客人暢飲喲,主人相隨,
千言萬語喲,關在我心扉。
二人舉碗,先後一飲而盡。劄鄰不合唱道:
喝下去的是孤兒的血和淚,
冤冤相報你能怨誰?
也速該看著劄鄰不合一愣,蔑兀真笑裏徒摔碗大笑:“也速該,你沒有認出我來嗎?我就是你殺不死的蔑兀真笑裏徒!你再看看這孩子是誰?他就是鐵木真兀格的孤兒劄鄰不合。你殺了他的父親,他給你喝了毒藥酒,送你離開人世,這回總算扯平了!”
“你?”也速該拉刀,脫朵也慌亂地抽出刀來。也客扯連一揮手,十幾個塔塔兒包圍了他們。
也速該憤怒地說:“蔑兀真笑裏徒,你不夠個勇士!戰場上的爭端應該在戰場上解決,昔日的仇敵也不妨同桌共飲,你為什麼像小賊一樣暗下毒手?”
劄鄰不合指著也速該說:“也速該,你已經死到臨頭了,還充什麼英雄好漢。如果我們是小賊,完全可以派上萬部眾截殺你,將你碎屍萬段。今天,我們看你像個草原英雄,才讓你死的時候有個完整的屍體。”
也速該瞪著劄鄰不合說:“你這個小畜生,剛剛有車輪子高就這樣陰狠歹毒!有朝一日,我的後人給我報仇時,抓住你們塔塔兒人,凡是超過車輪高的男子一個也不留!”
蔑兀真笑裏徒冷笑道:“留著一些話跟你搶來的老婆去說吧。如果路上不耽擱,在藥力發作之前,你還能見到那個將要成為寡婦的訶額侖。”然後對塔塔兒人說,“上馬!”塔塔兒人聞聲一齊上馬奔去。
也速該欲追,脫朵哭道:“首領,快,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毒酒是緩發的。開始,為了趕快回到斡難河源頭,也速該主仆還能策馬快奔。後來,也速該的藥力發作了,坐在馬上搖搖晃晃,他們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後也速該終於滑下馬來,昏死過去了。脫朵隻得將他搭到馬上,用繩子捆好,騎上馬,牽著也速該的馬繼續往家裏趕……
當也速該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蒙古包裏了。包裏來了許多人,他想坐起來卻未成功。訶額侖托起他的頭,也速該說:“蒙力克呢?我要見他。”
“首領,我在這兒。”蒙力克答應著湊近了也速該。也速該伸出手,蒙力克拉住他,也速該吃力地說:“蒙力克,我去為鐵木真求親,歸來時被塔塔兒人暗算了。我恐怕活不成了。你,你快去弘吉刺部,把鐵木真接回來!”他又叮囑道,“不要說我被害的事。”
“我馬上就去。”蒙力克答應一聲跑出了包門。
朔壇夫人聽說蒙力克要接回鐵木真,臉沉了下來:“難道訶額侖把兒子交給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蒙力克連忙解釋說:“不,不是這個意思。訶額侖隻是想看看鐵木真,然後就把他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