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兒乞人當初擄去的鐵木真家中的女眷並不隻是孛兒帖一人,與孛兒帖同時被擄的還有也速該之別妻、別勒古台之生母速赤。當時,別勒占台聽說母親在篾兒乞部的一個蒙古包裏,便去尋找。但也速該的這位別妻卻有一顆高尚的頗知自恥的心,當別勒古台從那個蒙古包的右門走進去時,她便穿上一件舊羊皮襖迅速地從左門跑了出去。她心裏想:“有人曾預言,我的孩子有朝一日一定能夠成為尊貴的親王。我曾被迫和一個粗俗的篾兒乞人同居,現在有何麵目見我的孩子啊!”她疾步趨入深山密林中而去。別勒古台千方百計地尋找,都不見蹤影。當此之時,別勒古台心裏非常痛苦,便拿逃跑的人和俘虜出氣。任何逃跑者或俘虜,隻要是他目之所見,都被他張弓射殺。他一邊放箭殺人一邊喊叫:“還我的母親!”凡當初參與擄掠孛兒帖、追擊鐵木真於不兒罕山之篾兒乞人,連同他們的兒子,以及兒子的兒子,悉被殺戮,統統化為飛灰!他們的妻子和女兒悉淪為勝利者之婢妾。其他的幼小的兒女則被擄去,使為奴仆。
本書後文將會談到,盡管蒙古史詩說此戰已剿滅了篾兒乞人,但實際上篾兒乞人遠沒有被剿滅。脫脫及其隨從逃入外貝加爾湖泰加森林之巴兒忽真河附近的深山密林中以後,便在那裏恢複整頓,重整旗鼓。後來,他們多次出山。同成吉思汗展開了激烈的爭奪草原的鬥爭。他們參加所有反對成吉思汗的聯盟,一直同成吉思汗作對。由擄掠婦女而產生的這種不共戴天的仇恨將代代相傳下去,直到一個部落聯盟徹底消滅另一個部落聯盟,這種仇恨才隨之止息。
後來的蒙古帝國正是在所有的蒙古部落半數被誅滅以後才建立起來的。
伴隨這種殺戮的某些細節和插曲是頗為有趣的。當時,人們在兀都亦惕一篾兒乞部的大營裏發現了一個名叫曲出的年方5歲的小男孩兒。這孩子頭戴貂皮帽,足蹬鹿皮鞋,身著鞣鹿羔皮接貂皮皮衣,目光晶亮,神情機靈。有人便將這孩子作為禮物獻給鐵木真之母訶額侖。訶額侖欣然收養了這個可愛的小男孩兒。
鐵木真把孛兒帖的獲救歸功於“父汗”王罕和紮木合“弟”,他衷心地向他們二人致謝。同時,他也感謝“皇天”(突厥—蒙古人的天帝)和“後土”降恩於他,幫助他向篾兒乞人複仇。接著,聯軍就分開了。
二、與劄木合分道揚鑣
欽木真與劄木合本有宗誼,又自幼結為安答。經過對篾兒乞部的戰爭,劄木合幫助鐵木真奪回了心上人,因此鐵木真益感其義,二人的關係更加密切。於是鐵木真放棄了桑沽兒小河邊的舊營,與劄木合一起在斡難河流域的豁兒豁納黑川遊牧。
為了慶祝對篾兒乞戰爭的勝利,慶祝他們友好關係的進一步發展,鐵木真與劄木合在忽勒答兒山崖前的鬆林中,舉行了一次豐盛的宴會,重申了他們兩次結為安答的手足之情。鐵木真將擄獲的脫脫的金帶,與劄木合安答係上,又將脫脫的一匹幾年不生駒的海騮馬送給劄木合當坐騎。劄木合則將擄獲的答亦兒兀孫的金帶,與鐵木真安答係上,又將答亦兒兀孫的一匹額鬢如角的白馬送給了鐵木真。雙方互相贈送了心愛的禮物,再次結為安答,並重申了如下的誓言:“聽先世父老之言,為安答者,性命,不相棄,相依為命之謂也”。二人大張盛宴,交杯換盞,直飲至夜深,微帶醉意,同被抵足而眠。這件事在蒙古族發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豁兒豁納黑川是蒙古汗國最後一位可汗忽圖刺汗稱汗的地方,鐵木真與劄木合在這裏重申同盟,正意味著他們希望用結盟的形式來恢複蒙古汗國的統治。
純真的友誼使他們互相體貼、形影相隨,但現實的利益又使他們分道揚鑣、各奔前程。鐵木真與劄木合在一起遊牧了一年半左右,一個偶然的事件導致了他們的分離。
第二年四月十六日,大草原上春草萌發,萬物複蘇,正值各部牧民移營的時節。鐵木真、劄木合也商議著移營到他處遊牧。二人同車共載,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麵。劄木合說:“咱們如今挨著山下,放馬的有帳房住;挨著澗下,放羊的有吃的。”當時草原牧民貧富分化,富裕牧民和貴族馬群較多,貧苦牧民則隻有一些羊兒羔兒。劄木合認為,傍山而營,牧馬者和馬群可以在帳房附近活動,行動方便;臨澗而營,牧羊者、牧羔者可以和羊群在一處,羊群有吃有喝,飲食便利。兩類牧民不宜合在一起,因此其中含有“分開過,大家方便”之意。
鐵木真沒有理解劄木合這段話的用意,默然不語,未置可否。馬車輾過青草,隊伍繼續向前移動。不一會兒,鐵木真借故跳下車來,等待後麵的訶額侖和孛兒帖。母親的車子很快開過來了,鐵木真將劄木合的話對訶額侖複述了一遍,說:“那言語我不明白,也不曾回他話,特來問母親。”還沒等訶額侖開口,孛兒帖夫人就搶先說話了:“劄木合喜新厭舊,不可與之久處。現在他不僅厭煩我們,而且正在圖謀我們。我們幹脆與他分手,讓我們的百姓連夜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