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午到下午,鄭府的大門一直沒有打開過。鄭從生耐心的等著,雖然身上到處疼,特別是腿疼得厲害,腫得老高,碰都不敢碰,但鄭長生顧不上這些,他隻想把事情弄個明白。
他現在身無分文,沒吃一口東西,隻找巷口的飯鋪討了碗水喝。
夜漸漸地黑了,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不少鋪麵已經在開始打烊。
突然,借著朦朧的月光,鄭長生看到,鄭府的門打開了一條小縫,一個人影從裏麵一晃出來,隨即門又關上了。
這個人急忙忙地朝巷口走來。鄭長生一看,原來是鄭府的吳媽。吳媽是做飯的傭人,鄭長生覺得她做的飯菜好吃,時常還誇獎幾句,並把從老家帶來的鹿茸片給過她一些泡茶喝。
鄭長生見吳媽走過身邊,朝她小聲喊道:吳媽,吳媽。
吳媽一驚,方才看到隱入黑暗的鄭長生。連忙向後一看,見鄭府大門沒有動靜。吳媽不敢停留,還是象沒聽見一樣,走出巷口,右拐上了大路。
鄭長生以為吳媽也一樣不認識自己了,歎了一口氣。
突然,他看到吳媽在拐角處向自己招手。鄭長生慢慢地拖著傷腿走過去。走過去後,吳媽扭頭看看,沒看到人。便對鄭長生說:“你還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走,回老家去。”
鄭長生哭道:“吳媽,你還認識我呀,我以為你也不認識我了呢。”
吳媽說:“你還不知道呀。聽說你出了事,朝廷免了你的進士,還要查你的罪,我們家主子怕受連累,吩咐我們不要理你,要趕你走。”
原來是這樣。鄭長生心裏想,我也是怕連累他,還想給他報信呢。看來他已經知道消息了。
鄭長生問吳媽:“沒有聽說牽涉我叔叔呀,他怕什麼呢?”
吳媽說:“鄭大人小心謹慎是出了名的,現在吏部尚書被抄家,人人自危,都怕受到牽連,小心點也是正常的。”
鄭長生說:“他是我的叔叔,我也是怕連累他,我隻想說幾句話就走,他還怕什麼呢?”
吳媽說:“現在都是各人顧各人,還管什麼叔叔不叔叔的。你現在是個瘟神,都怕招惹你。”
鄭長生說:“原來是這樣。吳媽,我放在叔叔家裏的包袱盤纏什麼的,能不能拿出來。”
吳媽說:“哪裏還有包袱,上午鄭大人一回家就把包袱一把火燒了,盤纏什麼的估計也沒有了。你門都進不去,就不要想這些了,快點回老家去吧。”
鄭長生說:“我現在身無分文,腿隻怕也打傷了,怎麼回得去老家。”
吳媽見他說得可憐,說:“我家隔壁有個江湖郎中,我對他有些恩情。要不你跟我去看看,先把腿治好了再回家。”
鄭長生別無他法,在京城舉目無親,唯一的一個親戚現在又不認他,住店吃飯回家又無盤纏,便說:“那隻有如此了,有勞吳媽了。”
便讓吳媽在前帶路,拖著腿,一拐一拐地跟著朝吳媽家走去。
吳媽家離鄭府隻有二三裏地,因為要照顧老小,每天在鄭府做完飯便回家。所以鄭長生才碰得到,吳媽的話也才死了鄭長生的心,沒有在鄭府門前過多糾纏,否則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到了吳媽家,吳媽知道他還沒有吃飯,便找了幾個窩頭。鄭長生又饑又渴,謝過吳媽,抓住窩頭就啃,也顧不上什麼了,直吞得喉嚨一哽一哽地。吳媽心疼地倒過一碗水,直叫他慢慢吃。心想:這原來也是一個知書達禮的讀書人,怎就到了這般田地?
吃完窩頭,由吳媽陪著,找到了隔壁的郎中。這郎中本是一個江湖遊醫,靠哄騙老頭老太太為生。雖然學過一些醫術,但也隻能治治咳嗽扭傷之類的小病小災。在有一次沒醫好病,別人來找麻煩時,吳媽替他說了話,勸住了病主。所以他對吳媽感激得很。
在他看到吳媽引來一個腿被打傷的人時,他拿起鄭長生的左腿一看,又腫又痛,雖沒有外傷出血,但用手一碰,鄭長生便疼得厲害,他便認定是骨頭斷了。但他不會接骨,又不想露怯——如果讓吳媽他們知道了,他還怎麼在當地混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