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生是在傍晚時分到達宜都府的。
淋淋細雨下個不停,逐慚黑下來的天,象極了鄭長生的心情:陰冷、潮濕、灰暗,看不到光明。
站在熟悉的城門前,望著城門上“宜都”兩個大字,鄭長生百感交集、淚流滿麵:小時候多次父親帶著到城裏玩,走的是這城門。當年縣試,走的也是這城門;考中秀才,騎白馬跨紅花走的也是這城門;要到京城參加殿試,走的也是這城門。那時走這城門,抬抬腿就過了,絲毫不把這城門放在心上。哪知道現在回來,看到了城門就象見到家一樣,進了城門,就象回了家。不過這城門,好象永遠在外麵。
趕了一天的路,鄭長生又饑又困。從宜都到宋山,尚有二十餘裏路,看來今天是回不去了。他想先在城裏討點飯吃,再到水府廟裏睡一宿。——他對宜都城裏還是熟悉的。
穿過熟悉的街道,鄭長生盡量低著頭,怕遇到熟人。想當年十八歲考取秀才,在宜都府裏都是少有的,說不定在城裏遇到私塾的同學、鄉鄰什麼的,鄭長生不知道臉往哪兒擱。
在宜都府裏著名的“醉香園”餐館的廚房外討到了兩個窩頭,鄭長生準備到水府廟裏去。走過宜都縣衙時,鄭長生猛然想起:吳士仁不是在這裏當縣丞嗎?我找他打聽打聽消息去。
想起吳士仁,鄭長生的心又回到了那個亮麗美好的青春年華。在那個山青水秀的青林寺,鄭長生有了吳士仁等一批朝夕相處的同學,有了駱玉秀這個情投意合的意中人,那一切該是多麼美好啊!真想回到那個時光,不,真想留在那個時光,永遠不要離開。
吳士仁,這個和自己從小一直玩到大,當年握著拳頭說著苟富貴,勿相忘的人,才是自己的真正知己,他肯定會幫助我的。想到這,鄭長生慢慢地拖著傷腿,向縣衙走去。
此時天完全黑了,衙門早關門了。鄭長生好不容易敲開了門房的門,守門的一看是個要飯的,罵罵咧咧地吼了他兩句,以為他是來告狀的,罵道:“今天關門了,明天早點來吧。”說完就要關門。
鄭長生忙把門抵住,急忙說道:“請幫忙通告一聲縣丞吳大人,說有故人鄭長生求見。”
一聽是吳大人的故人,守門的把鄭長生望了好幾眼,說:“吳大人是何等尊重的人,什麼時候有你這要飯的故人了,快走,不然要討打了。”
鄭長生說:“行行好,幫忙通報一聲。皇帝還有窮親戚呢。我真是吳大人的故人。”
說完,從貼身的衣物裏摸出幾文錢來——還是吳媽送他的那幾文錢,鄭長生一直舍不得用,有時寧可餓肚子,也絕不動用。他一直要留著最關鍵的時候用,現在他馬上要到家了,此刻正是該用它的時候了。
那個守門人斜著眼看著鄭長生手裏拿的錢——這點錢他還看不上眼。可有總比沒有強吧,好歹通報一聲,又怕真是吳大人的故人呢。
他一把抓過錢,說:”你叫鄭長生,好吧,我去通報一聲,能不能見到大人就看你的福氣了。”
鄭長生在門口等了大半個時辰。雖然又冷又困,但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吳士仁,還是挺高興的,他現在這般光景,隻要吳士仁一聲溫暖的問候他就知足了,也許還有一杯熱茶喝、有一桌子好菜吃呢。
正當鄭長生想著怎樣向吳士仁打探消息時,門打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隻聽那個守門人巴結地問道:“師爺好,師爺吃了吧。”
原來這個人是縣府的師爺。師爺看都不看那個守門人一眼,也不答話,望著鄭長生,問道:“是你找吳大人的?”
鄭長生說:“是的。是我找吳大人的。”
師父說:“吳大人說了,從來不認識什麼鄭長生,你快回去吧。要飯到別處要去。”
鄭長生心一驚,上次聽吳士仁說過是在宜都府當縣丞呀,莫非是我搞錯了。
他問師爺:“請問縣丞吳大人是吳士仁大人嗎?”
師爺呸了一口:“一個要飯的,大人的名諱也是你叫得的。快滾,不然我叫衙役來打了。”
鄭長生見自己沒搞錯,這個吳大人就是自己小時的玩伴,少年的同學,那個說著“苟富貴,勿相忘”一臉誠懇的人,怎麼現在一下子又說不認識我了呢。
鄭長生深怕自己說錯了名字,忙對師爺說道:“請師爺再去通報吳大人一聲,就說是他的老鄉鄭長生來找他了。”
師爺馬上不耐煩地說:“你沒聽見還是咋地,吳大人說了就是不認識鄭長生,還說要快點轟走。”
鄭長生心裏明白了一些,鄭從文說不認識我,是怕受連累,這個吳士仁肯定也知道是我,他可能也是怕受連累吧,所以裝不認識了。
鄭長生想轉身就走,但他心想吳士仁身在官場,消息肯定靈通得多,我主要想打聽一下疑罪待查現在到底是什麼結果,我也不求他給予特別照顧,隻是打聽一下消息,不會為難他的。便對師爺又說道:”煩請師爺再去通報一聲,讓我見見吳大人吧。”
師爺見他仍不走,頓生怨怒,本來陰沉沉的臉顯得更是猙獰,朝衙門裏喊了一聲:“來人啊,把他趕走。”
隻見屋內跑出兩名衙役,拿著兩根殺威棍,嘴裏叫嚷著:“快走,快走。”
兩人用棍子架起鄭長生,連拖帶拉地把鄭長生往外趕。
鄭長生掙紮著不肯走,身子往下拽著,嘴裏大聲喊著:“我要見吳大人,我要見吳大人。”
師爺見趕不走鄭長生,怕鄭長生的呼喊引來旁人圍觀,忙從衙役手裏扯過一根殺威棍,朝鄭長生身上亂打過來:“叫你亂喊,說不認識你,還不快走。”
師爺本也是讀書人,力氣雖不大,但鄭長生忍饑捱餓了幾個月,身體虛得很,這幾下打在身上也捱不過,疼得直打哆嗦。但鄭長生咬著牙關,讓都不讓一下。
師爺打得性起,用力朝鄭長生腿打了一下,說:“還不快滾,讓大人知道了,關進牢裏去。”說完帶著衙役進了衙門,守門人趕快關上了門。
師爺最後的這一棍子,正打在鄭長生的傷腿上。這條傷腿本來就沒有接好,不過拖了幾個月,慢慢地愈合了。哪曉得這一下正好打在斷骨處,正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鄭長生好象聽到骨頭斷的聲音,心想:完了,完了,這腿算是徹底斷了。他原來以為那個京城的江湖郎中把斷腿接好了,雖然不十分靈便,也是沒有保養的緣故,哪知道這一下算是徹底又斷了。
鄭長生艱難地站起身來,斷腿處疼得厲害,不能使力。他咬著牙,一步一拐地拖著往前走去。
該去哪裏呢?鄭長生不知道,隻要離開這衙門就好。
--去城裏別的同學家,鄭長生知道還有一兩個同學也在城裏住,但一想到連吳士仁都這樣,可能別的同學也不會理我了。
--去水府廟,在那裏歇一宿,明天再回去。這也是原來的打算。可經過衙門這一出,鄭長生想早點回家,早點見到父母,免得他們日夜牽掛。
對,現在就回家,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想到這,鄭長生抺了一把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咬緊牙關,朝回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天完全黑了,雨漸漸的小了,鄭長生拖著斷腿,拄著棍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走的雖然慢,但他不會停下來,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停下來。因為前方才是他的家,才是他的歸宿。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不知走了多久,雨完全停了,慢慢地有了點月光,照在地上,托著鄭長生向前走去。
斷腿開始很疼,現在可能麻木了,鄭長生完全沒有感覺。他也不在乎,隻要能到家,什麼他都不在乎。——即使他在乎,也沒有辦法。
斷腿導致鄭長生走路很奇怪,他拄著棍子,左腿朝前邁出一步,把棍子往前移一點,斷了的右腿拖著向前移一點,努力跟上身體,以保持平衡。這時,左腿再向前邁一步。就這樣,他走完了艱難的一步。現在走一步的時間,原來要走三四步了。
就這樣慢慢往前走。
天邊慢慢有點亮光。天要亮了,縣城在東邊,他的老家宋山在西邊。他由東往西走,太陽在他身後曬出金光來。
路上的人慢慢多了。
人們都好奇地看著他。雖然村裏時常來討飯的,但這樣走夜路的還不多。人們都在猜想,這個人這麼急趕路什麼?前麵有人請他吃飯嗎?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宋山地界,鄭長生在這裏出生、成長了二十年,一草一木、一屋一瓦、一人一畜,都熟悉不過了。
村子裏彌漫著一股好聞的炊煙味道。這是勤勞早起的媳婦們在準備早飯了。
還有一些人已經忙碌開來,在村子裏忙著各自的活路。
那個牽牛出來吃草的德茂爺爺,叨著那支永不熄火的旱煙袋,邁著方步,趕著心愛的黃牛去河邊吃新鮮的水草;那個挑著桶來井裏打水的劉賢生大叔,已經來回挑了兩趟了,他是個孝順的長輩,肯定是先把父母的水缸挑滿後再才挑自家的;那個準備到清江河邊捕魚的張二娃子,是鄭長生從小玩到大的“岔襠褲”朋友,比鄭長生還小一歲,經常跟著鄭長生屁股後麵跑,一會兒下河摸蝦,一會兒上山找果子。
鄭長生慢慢走著,看著他們格外親切,眼淚不禁又浸濕了眼眶。
但他們看著鄭長生,像不認識一樣。他們望一眼鄭長生,就象看一個陌生的叫花子一樣,好奇地上下打量一番,便轉過去忙自己的了。
鄭長生知道自己的模樣變化得太快了,他們不認識是應該的。但父母肯定還在牽掛著自己,他決定先回家去。
路過井邊,鄭長生提起一桶水,準備洗一把臉。他剛要把手伸進水裏,突然看到水裏倒映著一個人的影子,天呐,這是誰,這是我嗎?雜亂的頭發象河邊的茅草一樣,稀拉的胡子完全遮住了嘴,眼睛腫得厲害,麵色黑沉沉的,象一個五六十歲一兩年沒洗過臉的老頭。
直到鄭長生晃動了幾次腦袋,確認水裏的影子是他時,他才清醒過來:也難怪,從京城回家,拖著斷腿,走了五個多月,風餐露宿,討米要飯,哪裏顧得上什麼形象。
想當年,家境殷實的鄭長生在村子裏哪個不說他的好話:家風和善、模樣俊俏、醒事懂禮、好學上進、才思敏捷。想如今,卻是這樣一番模樣。
一想到這些,鄭長生不爭氣的眼淚又湧了出來——還不知道父母現在情況如何,趕快回家看看吧。
穿過村口,鄭長生遠遠地望見了自家的院子。
在原來,準確的說在鄭長生進京趕考前,這個院子在村子裏也是頗讓人羨慕人的院子:一圈白色的院牆圍著三進三出的庭院,朱紅色的大門旁端坐著兩個守門的石獅,院子裏到處都是紫薇花——那是鄭長生母親最喜歡的花,幾棵高大的香樟樹、桂花樹顯示出這個江南小院的曆史和傳承,這是鄭長生在這裏住了二十年的院子。
如今,眼前的一切讓鄭長生不敢相信他的眼睛。破爛不堪的大門用一條鐵索胡爛係著,曾經威嚴的石獅如今東倒西歪。鄭長生踉踉蹌蹌地撲到大門前,透過門上的大洞朝裏一看,院子裏一片衰落景象:到處都是破舊的衣裳、瓷器、桌椅,哪有什麼花--隻有一張張廢紙隨風飛舞,雜草從生,就連幾棵大樹,都枯了葉、斷了枝枒。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鄭長生無力的癱坐在大門前,這難道就是我的家,是我日思夜想的家。我的家人呢、我的父母呢?
五個月的勞累、昨天的連夜奔波、無數次的挨打挨罵、無數次的冷眼嘲笑,還有精神上的拷打折磨,鄭長生都能夠忍受過來,隻因他知道,他的父母需要他,隻有回家,才是他最終的歸宿。為了回家,他可以忍受一切,因為這裏有他的全部希望。
誰知,真正回了家,眼前的一切給了鄭長生致使的一擊,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家不象個家了。父母呢?他們到哪裏去了?
鄭長生癱坐在門前,路過的人好奇地看著他,在路邊竊竊私語:這個人是誰,怎麼在這裏哭呢?
突然,一個人穿過人群,來到鄭長生身旁,看了鄭長生一會兒,問他:“你是哪個,在這裏幹什麼?”
鄭長生抬頭看了看,認出這個人是他的鄰居,叫鄭大福,是他的同族長輩,排名老三,他原來叫他“三叔”的,因家庭人口多,農田少,經常在鄭長生家裏做工的。
鄭長生忍著眼淚,說:“三叔,你也不認識我了吧。我是長生。”
鄭大福一驚:“長生,你是鄭長生。”
鄭長生說:“是,我是鄭長生。”
鄭大福說:“你真的是長生,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鄭長生說:“我沒有死,我從京城逃回來了。三叔,你父母呢。”
鄭大福說:“你竟然沒有死。我就知道,你命大福大,你一定會回來的。唉,可憐啊,你父母已經過世了。”
鄭長生一驚,雖然他心裏有了一點感覺,但不敢相信。鄭大福的一句話,給了他致使的一擊。連日來的心理壓力和虛弱的身體,受不了這樣沉重的打擊,眼前一黑,就此暈了過去。
在鄭長生慢慢醒過來,已經又過了兩天了。他努力的睜開眼,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麵前的矮櫃,門上掛著的風鈴,這都是鄭長生熟悉的,他知道這是三叔鄭大福的家,他原來經常和三叔的小兒子長貴在屋裏捉迷藏。
鄭長生動了動,身體沒有一絲力氣。他努力的抬頭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都已清洗幹淨,換了衣服。那條斷腿也象治療過,安了夾板,重新包紮了布帶。他又努力的動了動,想掙紮著坐起來,但撐了半天,實在是無力支撐,又倒在了床上。
屋裏的響聲驚動了外麵的人。不一會,從外麵進來了五六個人,都關切的看著他。
鄭長生一看,原來都是他同族的人,有長輩大爺鄭生豐、三叔鄭大福,麼叔鄭大全,還有小時的玩伴長貴、長平。
他們一見鄭長生醒了,都很高興。三叔關切地問:“鄭長生,醒了,餓了吧。”
三叔連忙對長貴說:“還不快把雞湯端來。”
長貴答應了一聲,連忙端來一碗濃濃的雞湯。
三叔扶鄭長生坐起來,喂他喝完這碗雞湯。
這碗雞湯,是鄭長生這五個月來吃過最美的食物了。在經曆了這麼多曲折以來,親人的不信任、好友的不信任,都讓鄭長生以為自己是一個瘟神,人人避而遠之。哪想到,他們這些族人、這些鄰居,竟然不怕還關心照顧他。他連感激的話都來不及說,他隻想早點知道父母是怎麼回事?
三叔看出了他的疑惑,把他扶下去躺好。慢慢地對鄭長生說出這幾個月來的情況:
原來自從鄭剛陪同鄭長生進京赴考後以後,家鄉幹旱少雨,莊稼幾近絕收,有的農戶本來就沒有存糧,這下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母親鄭張氏信佛行善,素以慈悲為懷,見鄉農吃了上頓愁下頓,便用家裏的餘糧接濟鄉鄰,不僅本村本族,有的周邊一二十裏的農戶都來鄭家“借”糧(當然是有借無還,也沒指望他們還)。鄭家雖家藏頗豐,也架不住前來借糧日漸增多。鄭張氏本不想繼續再行救濟,但有的沒借到糧的便惡語相向,說什麼有糧不借遭天譴,有的欺負她一個婦道人家,甚至搶米搶糧。好在鄭剛及時趕回,向吳大財主借糧才渡過難關。正在這時,有消息傳來,鄭長生考取了進士,但因牽涉什麼大案子,被革職,還說要查他的罪。鄭張氏悲憤交加,一口氣上不來,當場吐血而亡。吳大財主乘機索債,鄭剛被逼無奈,變賣家產還債。禍不單行,當年收成不好,匪患嚴重,有一天一股遊匪來襲,把家裏的金銀首飾等多年積攢的財富一掃而空。這時,那些沒借到糧的鄉農更是趁機作亂,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搶完了,不值錢的也砸得稀亂。鄭剛忙於處理亡妻的後事也無瑕顧及,當他知道時已無濟於事,屋裏的東西人們搬的搬、砸的砸,連周圍族人攔都攔不住。鄭剛心想自己幾十年行善鄉裏,哪知道眼下落得這般光景,愧對列祖列宗,終於鬱悶成疾。加上到縣府找吳縣丞打探消息,也被誤傳鄭長生被人打死了。鄭剛當即心灰意冷,整日神神叨叨,嘴裏念著:早知這樣不如不去趕考之類的話。不出三月,也追隨亡妻而去。還是本門族人念及舊情,籌錢才把鄭剛安葬。
鄭長生聽此,不禁悲憤不已,心想一切因自己趕考引起,導致家破人亡,自己是最大的罪人,無以報恩於父母,父母卻因自己而亡,自己罪該萬死。想到這,兩眼一翻,兩腿一蹬,又暈死過去。
鄭大福他們早料到如此,忙猛掐人中,終於將鄭長生救醒過來。又灌了幾口紅糖水,鄭長生才慢慢恢複了神智。一旦蘇醒過來。鄭長生吵著鬧著要去尋死,鄭大福他們好言相勸,說鄭長生是鄭剛一門的唯一傳人,他一尋短見,這一門算是完了,怎對得起死去的父母。鄭長生是被奸人所害,他一死了,這苦海深仇誰人來報。
鄭長生聽眾人勸阻,尋死的心算是不再起了。大哭幾陣,又掙紮著要去為父母上墳。眾人勸阻不住,隻得架起他到父母墳前。鄭長生見兩座新墳並排埋一起,不禁又悲從心來,嚎嚎大哭了幾陣,向蒼天直問:這是為何,我鄭家向來行善積德,我鄭長生從不做虧心的事,蒼天為何這般對我?蒼天不答。眾人也暗地流淚不已。
鄭長生現在已無家可歸。--家還在,但沒有親人,已不再是家,隻是一間破房子了。有了人,才是家。
鄭長生隻好回到鄭大福家,養傷二月有餘。身體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斷腿雖然由郎中接好,但因時間過長,且斷了兩次,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能保住腿就算不錯了,隻是今後走路有點瘸。
在養傷的日子裏,鄭大福一家盡心照料鄭長生,什麼事也不讓鄭長生做。鄭長生閑來無事,想做點事幫點忙,也插不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