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輕人不以為意地低聲笑鬧,那個老人沉思片刻,卻是臉色微變,高聲對著老掌櫃道:“掌櫃的,你們說的孫大夫……可是前朝的孫神醫?”
見那個老掌櫃點了點頭,青衫老人大是驚訝:“孫神醫行醫近四十年……可以說是醫界的老前輩了,怎麼會……怎麼會對人執弟子禮?這位樓家娘子,年紀多大了?”
老掌櫃的見今天來的客人多是熟客,而且人也不多,想了想,幹脆坐下來細說:“老先生,其實,樓家娘子年紀並不大,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婦,至於說孫神醫在她麵前執弟子禮,那完全是欽佩她的仁心仁術。”
“一年前泛黃地區發生惡核瘟疫,好多城市的百姓都遭了傳染,就連朝廷設立的惠民所也是十不存一,真是死傷遍地,慘不忍睹,當時,樓家娘子帶著兩名弟子,親身涉險,至疫區幫忙防治疫病,曆經三個月,終於研究出了預防和治療惡核的方子,樓家娘子不但沒有藏私,還把方子獻給官府,希望能通過官府的力量廣為流傳,使得更多的百姓可以得到救治,當時,孫神醫看到方子,研究了一日一夜,仰頭長歎三聲——我不如也!從那以後,老神醫每一次見到樓家娘子,都恭恭敬敬地行弟子禮……”
“是啊。”旁邊有一酒客聞言笑道,“那樓家娘子本就靦腆害羞,第一次在東大街見到老神醫,結果,被孫神醫一個大禮,嚇得扔了藥箱拔腿就跑,第二次見到孫神醫,更是驚得臉色通紅,差點栽下樓去……她這般害羞,偏偏孫神醫遇上樓家娘子,總是一臉嚴肅地行大禮,每每把人家嚇得落荒而逃……”
那位青衫老人聞言一怔,心想,早聽說前朝的孫神醫雖然醫術高明,可是為人最是促狹,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他一開始也許真是因為敬佩那位樓家娘子的醫術,難以自已,才行大禮的,可是後來的舉動,顯然是故意逗趣……
他們說得熱鬧,那位用軟劍的年輕人卻是猛地站起身,就要向外走,青衫老人一怔,急忙一把抓住,苦笑道:“丁峰,正吃飯呢,你這是去哪兒?”
“老爺,既然這位樓家娘子的醫術高明,我們不如請她給小樓看看……”
青衫老人失笑:“這會兒正是吃飯的時候,人家樓家娘子也得用飯啊,你那麼著急做什麼,先安安穩穩地坐下來吃完飯。再說,你知道樓家在哪嗎?”
旁邊的客人見了,也笑勸道:“小夥子,說起來樓家還有這十裏香三成分子呢,是自家人,等過了吃飯的時辰,讓咱們李大掌櫃陪你走一趟就是,何必著急!”
老掌櫃打量了一下這一老二少,眉宇間帶了幾分遲疑,猶豫地道:“老先生,二位……樓家娘子的確是醫術高明,隻是,有一件事兒我恐怕要先告訴你們……尋樓家娘子瞧病,若不是急症,那就一定要排隊……”
一句話說得這三位客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青衫老人遲疑了片刻,笑道:“應當,‘先來後到’的道理我們還是懂的……”
老掌櫃和幾個熟客對視一眼,苦笑道:“嗬嗬,算了,等過了晌午,老朽陪幾位客人走一趟,你們親眼去看看再說吧。”說完這句話,老掌櫃就自顧自地回到櫃台裏,而那位名叫丁峰的年輕人似乎還想問什麼,卻被青衫老人一個眼神兒止住了。
這時,店小二端來了一個鐵砂盆子,裏麵擱著一壺溫酒,病懨懨的小樓的精神立即便回到了酒桌上,壺蓋兒打開,一股清淡的香味兒立即撲鼻而來,三位客人盡皆精神一振,就連看樣子從不飲酒的丁峰都忍不住笑道:“十裏香……果然名不虛傳。”
小樓笑得眯眯眼兒,饞貓似的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長出了口氣,閉眼享受良久,才笑道:“甘香醇美,果然好酒,老爺,不如多買幾壺帶著路上飲?”
老人失笑搖頭,“小樓,這酒之所以這麼香,全是因為店裏溫酒的工夫了得,你看這鐵砂,不知道是用什麼藥材炒成,所以溫出來的酒,才甘甜醇美,不膩不澀,香氣不俗,若是涼了,這香味兒自然消散,也就和尋常的酒沒什麼區別了。”
小樓聞言,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失望來,也隻好搖頭歎息,又接連喝了好幾杯,看樣子,似乎想一次喝個夠本兒!
這時,後麵忽然走出四個穿著白色圍裙,頭上戴白色高帽,看起來像廚子的年輕人,他們抬著一個大大的木桌,上麵用瓷盆裝了許多葷素菜肴,四個人輕巧地穿過大堂,把側麵打開,熟門熟路地將桌子擺放好,然後其中一個廚子,從門口拿出一塊木板,立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