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看著自家一臉憂愁的媳婦,又看看醉態朦朧的郭欣然,歎了口氣,一開口,卻先沒有說那隻一聽,就讓人心裏發毛的家事,而是衝著小茹笑道:“小茹,你可能不記得了,在你很小的時候,大概也就一歲多一點兒吧,我和我爹一起,曾經在你們高家住過一年,那時候,我父親的房裏,除了現在的邱姨娘之外,還有一個張姨娘……”
小茹一怔,勾了勾嘴角,笑了,她和胡家的關係與別人不同,胡高兩家,曾是世交,胡老爺子胡宗正和自己的祖父高瑞秋,是同門師兄弟,自己的父親和胡斐的父親胡天,那也是發小,兩家關係親厚,父親在世的時候,到是常來常往的。
胡斐以為她不記得,卻不知道,那時的記憶,才是她童年最清楚的記憶,一來,那時這輩子的娘親還在,她尚擁有一個很快樂的童年,二來,當時自己初來乍到,對這個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幾乎拚了命似的收集這個世界的一切信息,所以,印象難免深刻……
被胡斐一提醒,小茹的思緒翻騰,時光似乎又回到了記憶清晰如昨日的過去,離現在,已有二十年多了——
小茹重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個很冷很冷的冬日。
迷迷糊糊睜開眼,天已經亮了。忽然有一股寒氣迎頭撲麵,身子一抖擻,打了個激靈!
小茹眨巴了下眼睛,入目的依舊是古色古香的臥房,天青色的床帳,紫檀的花幾,朱紅的富貴紋翻毛地毯,精致得讓人不忍伸手的繡墩兒……隻是,這樣的場景,從出生以來,****見,她依舊有幾分‘莊周夢蝶’的感慨……
又迷糊了一會子,一個年約二十上下,黑領綠袍兒的婦人和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穿著嫩黃衣裙,模樣相當俏麗的小丫頭推門而入。
“姑娘醒了。”那婦人極為慈愛地摸了摸小茹的額頭,按住她扭來扭去想脫開被子的身體,笑道,“天兒涼,姑娘可別起猛了,綠兒,服侍姑娘起身。”
“是,劉媽媽。”那叫綠兒的丫頭手腳很利落,服侍著小茹洗漱完畢,穿戴整齊,那位劉媽媽便把她抱在手裏,一路走到對麵正房。
正房相較於小茹的房間更亮堂些,床上坐著個也就二十上下,一身對襟連裳的藕荷色衣裳,外加淺綠色,鑲著黑邊的繡花大褂,她的眉宇間懨懨的,隻是看見小茹,精神似乎好了不少,嘴角上也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把她摟到懷裏,心肝啊,寶貝兒啊,叫著哄了會子,才讓劉媽又抱出去。
劉媽抱著她,走了廊道,進了一間相對來說比較華美的屋子,恭恭敬敬地對著一個麵容嚴肅古板,望著小茹多少略帶了幾分冷淡表情的老婦人見禮。
那銳利中稍嫌冷漠的目光,嚇得小茹心裏咯噔一聲,幹脆裝作困倦,扭過頭趴在嬤嬤肩膀上閉了眼。
見她似乎有些累,那老夫人自然就隨隨便便交代兩句,便放行了,這樣的請安,從她能活動之後,除了生病之外,天天要過一遍,可是,依舊每一次都讓人覺得渾身不對勁兒,不過,現在算是漸漸適應,小茹也不像剛來時那麼手足無措,心中不安。
請安完了,劉媽和綠兒就把她抱回一開始的房裏,拿了一些顏色鮮豔的碎布料哄著她玩,她們兩個就坐在床旁開始繡花,偶爾也張家長,李家短地說幾句無礙的閑話兒。
不過頃刻,一隻黑白花的,隻有兩個手掌大的小貓咪,就從窗戶上竄進來,輕輕巧巧地跳到小茹的身旁。
按說,高門大戶裏,不應該任憑這些‘野貓’出入,汙了屋子還是小事兒,要是嚇到傷到姑娘們或者帶來什麼病,可了不得,不過,這會兒無論劉媽還是綠兒丫頭,見到這隻貓,臉上全露出了笑模樣,不僅沒有半點兒生氣的意思,劉媽還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青瓷繪荷葉的碗來遞給綠兒,笑道:“綠兒啊,趕緊去小廚房看看,魚好了沒有,咱們的‘福福’應該餓了。”
綠兒應了一聲,歡歡喜喜地拿碗去了,劉媽卻看著膩乎在小茹旁邊的小貓咪,感慨道:“瞧瞧,福福向來不與人親近,卻偏偏最喜歡夫人和咱們姑娘,看來,咱家姑娘也是有福氣的。”
小茹勾了勾唇角,伸出小手兒,在貓咪柔順飄散著香味兒的毛發上順了順,那隻小貓就舒服得哼哼著臥下,眯起眼睛,小茹歎了口氣,也幸虧有這些小動物們在,否則,來到這裏的一年,她恐怕會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