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總覺分不清時間的輪廓,總以為過往的歲月觸手可及,亦深覺未來過分清晰。實際上,我仍處於中間點這樣一個尷尬的位置,站在青黃不接的路口,悲傷的表情絲絲入扣,內心卻仍舊洶湧。時間似一場騙局,我被蒙在鼓裏,找不到證據。既定的事實令我訝異,我按圖索驥依舊看不見時光的源頭。時光的支流錯綜複雜,恍惚之際,生命的大船正順流而下,驚乍的水花都帶有我無法參透的虛幻,仿若,時間步步為營。
我問你,我既無法令河水逆流,那找些蒙昧的證據,囫圇地猜想以此來博得自我安慰算不算一種好方法。
你也許窺知我麵容,但若非我首肯,你無法看見我麵具之下的血肉。我總可以將自己偽裝,刻意地放大優點或缺陷,以此,旁人會對我欣賞或厭煩或敬畏,我不在乎代價,因人的真我其實並未存在,那僅是人追逐或是墮落的理由。我不會怪罪自己,因我換來的是另一種樂趣,我由此便看見人們無法掩飾的欲望。旁人的欲望達成了我的欲望。當然,我相信,總會有人在我背後竊笑。
我總帶著一副堅強的嘴臉,它將喜怒哀樂深埋於真正的血肉裏。你定可想象我的麵相,人說我讓人感覺很冷,不易接近;人說我將高傲視為標誌。所言極是,我隻是嵌一處碉堡於體內,重重阻隔,即便它會風化但依舊攝人心神。
我隻是懼怕一切惡意的攻擊,但同時失去了善意的溫暖,我不算得與失,我隻知道生活從身上碾過,表情如故。
聖誕的午後,收到禮物和信,我裹緊衣服讀完,手指通紅,心如刀絞,隻我一人麵臨這訣別,我摘掉耳機,蹲下去。我知道我眼睛定是紅了的,我知道路人的目光犀利如刀,我知道腳下發黑的雪定會弄髒我的衣服。
你也許會同情我,我不在意。那日我隨後站起身,又戴上耳機,耳機裏的音樂令我安心。我抱著大盒子走過街道,穿過洶湧的人群,我買了厚手套,我安靜地吃了飯,手緩和過來。一切如故。
別說我冷血,別說我無情,我真正的情愫隻是不易看到而已。經過生活的洗練,我更像是懂得了躊躇與羞恥,再不敢做令人嘲笑之事,我總以為一切醜事都是證詞,它們有朝一日找上門來,擾得生活不得安寧。當然,你可固守你的直白,你可以忽略所有善意的欺騙,哪怕它們的矛頭千奇百怪,你可以相信自己會改變一切,你可以無畏地跋涉。可我做不到。我無法容忍所有麵相虛假的嘴臉,我無法認同所謂的人定勝天,我不會相信有他人會刻在生命的石碑上多年無恙,我已不會徒勞地去恪守理想生活的準則。我隻求自知,甚至是自憐,因最終呼吸停止的刹那隻有自己體會到。
我多像一隻螺,用錯雜的殼將一小塊兒溫存封閉,長久地禁錮,有人會嘲笑我的懦弱與矯情,有人會無閑顧之,視而不見,我也相信有人會聽一聽我的聲響。
元旦前回家,坐在擁擠的車裏,耳朵塞著耳機,車的玻璃全部結冰了,將人與外麵隔離,我不想被壓抑吞沒,用力地聽著耳朵裏的音樂,最後下車時恍如隔世。
三個月沒回家,一切無恙。大雪覆蓋了每一條道路,白茫茫一片,平房都戴上了白帽子,將慘烈的日光送回天空。目及之處的茫茫令我眩暈,仿若我是初次來到這裏,“一別經年,音容渺茫”有些過分,但確是有些無措。到了家門口,才緩過神來,如同大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