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內亂,各家企業單位都已經多年不招工了,失業情況十分嚴重。為解決這個問題,緩解就業壓力,各個單位紛紛成立了勞動服務公司,吸納剩餘勞動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經過經理辦公會議研究,公司成立了一個勞動服務公司,總的指導思想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石油公司的勞動服務公司隻能靠石油,籌備一個瀝青加工廠,一個維修部和縫洗修補組,搞好了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這樣下來,可以吸收一大批本公司在家待業的家屬子弟。勞動公司成立之後,我準備讓佘媚媚到這兒來工作。
工會幹部老付是個熱心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黑色的臉膛上經常是笑眯眯的,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籌備事項就交給他來負責實施。
這些天,老付成天往市工商局跑,營業執照就是拿不下來。今天一到辦公室,我就讓人去找老付,問問是怎麼回事。結果沒找到老付,聽說他一上班就又去工商局了。
中午快下班的時候,老付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一邊用手抹汗,一邊笑逐顏開地說:“春經理,行了,行了,總算有了希望了,我的腿都快要跑斷了。”
我問:“執照拿到了?”
老付一口氣喝完了我遞給他的一杯水,一抹嘴說:“還沒有。”
我來了氣:“沒有你高興什麼?”
老付並不生氣,遞給我一個電話號碼,說道:“這是市工商局馮處長的電話號碼。馮處長說了,這事還用你跑嗎?讓你們春經理打個電話,營業執照就給你們送去了。”
我“哼”了一聲,不滿地瞪了老付一眼:“你聽他的?莫不是又要和我搞什麼交易?有言在先,我不跟他們搞那些交易!”
老付急忙解釋,說絕對不是,要我現在就打電話。我疑疑惑惑地撥通了電話。電話裏傳來一個很好聽的女人聲音:“您好!市工商局企業登記處。請問您找誰?”我剛說找馮處長,一個渾厚而耳熟的聲音就傳過來。我報了姓名,對方親親熱熱地叫了聲:“春經理,春靄,你好啊,你知道我是誰?……哈哈,貴人多忘事啊,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我是馮多奎呀!”
我愣住了,握住話筒,半晌沒說話。是啊,這個世界說大也真大,分配來臨陽十多年了,一個熟人也沒遇到過。這個世界說小也真小,一夜之間,佘媚媚、馮多奎一下全出現了。
分別多年的老同學一下子都遇上了,靠電話這麼幾分鍾是說不完的。馮多奎提出建議,星期天晚上在銀海酒樓見麵,他做東,營業執照到那天當麵交給我。
按照約定,我和馮多奎在銀海酒樓一包間見麵了。他發福了,肚子挺得像個懷了七八個月孩子的孕婦,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紅潤的臉龐堆著很有分寸的笑容。陪著一起吃飯的還有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胖墩墩的身軀,一副憨厚可掬的麵容。馮多奎一介紹,才知道他就是昌隆公司的經理張喜元,小名小喜子。此人其貌不揚,名字卻如雷貫耳。我一下子明白了馮多奎的用意,約我來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敘舊。我心裏生出許多不快,但出於禮貌,我隻好將不快掩藏起來。
小喜子很知趣,自始至終不插一句話,不動一杯酒,頂多不時賠著笑笑,一副局外人的感覺,讓人生不起厭,討不起嫌。馮多奎自恃主人地位,當仁不讓,又是夾菜,又是勸酒。借著酒勁滔滔不絕,恨不得把他十多年來的事情在一頓飯的工夫全部講完。
因為是調幹生,馮多奎比我提前三年離開學校,回到臨陽市,先在東山礦務局下屬一所子弟中學落了腳。當時學校已經不成學校,教師們墜入到社會的底層。馮多奎不甘於現狀,一心想改變個人的生存環境。他自有他的聰明處。他很快發現,煤礦上的實惠行當,不是礦長,而是醫生。井下的工作環境十分惡劣,但待遇高。既不下井幹活,又能享受井下待遇,最好的辦法就是泡病假。井下工人紛紛到礦區醫院找門子,送東西,找醫生開病假條。那時候送禮,不外乎是煙呀酒呀,或者是土特產,糕點,可是,就這些禮品,足以讓醫生的日子過得滋滋潤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