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才十月初,景國京城裏卻還有綠樹處處可見,但越往西,越見得蒼涼,滿目都是禿樹、禿山、禿石、禿野。不說綠意少,就是樹木都少見。
溫度要比景國低的多,等到了錦國,竟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慧月郡主愛嬌,又初出家門、國門,進入一個一無所知的世界,嫁給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錦國太子,小女兒家滿腹心事,滿腹愁腸。因此一路行走遲緩,報怨連連,又是嫌這,又是嫌那,不是嫌飯食不好,就是嫌水太難喝,再不就是嫌路太顛,車裏太悶,總之時不時的就要停下車來,折騰的滿隊伍裏的人都跟著不得消停。
就這樣走走停停,直走了半個多月,離著錦國還山遙水遠呢。
不隻蘇岑著急,就是歐陽善都著急了,滿打滿算,原以為也不過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這時間都過了近一半了,送嫁隊伍還在景國境內打轉。
他一著急,索性跟錦皇請命,親自來迎。
慧月郡主還要再耍刁。
她不願意這門親事,都是聖命難違,溫家不說世代忠良,可怎麼也做不來違抗聖旨的事,再者溫家因此踏入了從前夢寐以求的世代候家,可以說,就算她尋死覓活,那也是要把屍體嫁過去的。
因此慧月郡主隻能私下裏耍耍小脾氣,畢竟不敢怎麼出格。
蘇岑於入夜時分,換了女裝,由秦縱意帶著去見郡主。
溫瓏月小臉一板,道:“不見。”
侍女為難,隻得勸道:“郡主,孟將軍一路對您多有容讓,照顧有加,這點麵子還是要留的。”就算她嫁到錦國去了,可以說跟這位孟將軍老死不相往來,可溫家一大族人都在景國呢。低頭不見抬頭見,添了孟家這堵牆,溫家後人就別指望著能順順利利的平步青雲了。
溫瓏月咬了咬唇,道:“那就叫他等著吧。”吩咐人重新換衣、梳妝,很是不情不願。她知道這位“孟將軍”來的意思,不就是催她快點上路嗎?
給她梳發的侍女忽然問:“郡主喜歡哪樣首飾?”說著,一隻纖纖素手已經捧了一個雕花精致首飾盒送到了眼前。
溫瓏月愣了下,豁然回頭,問:“你是?”
這首飾盒不是她的,這捧著首飾的侍女也不是她身邊的。她倒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隊伍裏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麵貌姣好的女子。
這女子輕盈下拜,道:“臣婦孟蘇氏拜見郡主。”
溫朧月麵上綻開一點笑容,道:“你就是那個蘇岑?”這一笑,倒是帶了許多少女的嬌憨,其中還夾雜著對蘇岑這個人的好奇和驚喜。
蘇岑起身,道:“正是。”
“快起來吧,我一早就聽表姐提過你,你送來的首飾,我非常喜歡,這個也是你設計的吧?”溫朧月是梁諾夫人娘家的一個遠房表妹,當日蘇岑便托梁夫人替溫朧月帶過首飾。
蘇岑恭敬的在溫朧月指定的椅子上坐下,道:“雕蟲小技,承蒙郡主青眼,若是喜歡,這盒首飾就當臣婦給郡主送嫁了。”
提到一個“嫁”字,溫朧月就有點不太高興。她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可相較於蘇岑來說,就像十幾歲的孩子,幼稚中帶著天真,天真中又帶著一點無知無畏。
她賭氣道:“我不願意嫁。”
蘇岑輕笑道:“想來郡主也是,不過,當初我是心甘情願要嫁的。”
什麼?溫朧月瞪大眼,道:“你,你又是為什麼?你不是,早就有了孟將軍?”
“我見過太子歐陽善,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蘇岑解釋:“跟孟將軍當日交惡,以為不會再續前緣,又蒙太子殿下相助,就想,這一生,除了自己心裏想要的那個人,旁人都是一樣的吧。況且歐陽太子龍章鳳質,也的確是人中俊傑……”
溫朧月眨了眨眼,還是嘟起嘴道:“那又如何?他畢竟是錦國太子,又早有太子妃,我隻身嫁過去,遠離爹娘,又沒有依靠,隻能任人欺淩。”
“不如,郡主逃婚算了。”
“……”溫朧月再次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攏不上,小臉發白,額頭都冒汗了:“這,這不行,肯定不行,這是要殺頭抄家滅九族的。你,你到底是什麼居心?這樣處心積慮的害我?不行,不行,不行……”
逃跑?她想都沒想過,如今經蘇岑一提,更覺得這簡直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她能逃到哪去?到時候全國通緝,她就是逃犯一個,僥幸不死,那也是終其一生都要流離滇沛,不得安寧的。
況且,她回不得家,隻身一人,在這世間奔波流浪,她靠什麼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