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
“……”到底,許沫還是比蕭乾臉皮薄,沒有再接下去。
電話進行到這裏的時候,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但是誰也沒有說著要掛電話。
許沫縮在溫暖的被子裏麵,側躺著,將手機放在臉頰上,這樣也不用把手伸出來控製電話。
她明亮的眸子在房間床燈的映照下,格外的透徹。
許沫這麼多年,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很安心,很舒服。
躺在床上的她,不用擔心那些會讓她奔潰的事情,眼下她隻關心這一通電話。
“許沫……”
“蕭乾……”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開口,打斷了這份寧靜。
“你先說。”
“你先說。”
在沉默兩秒之後,兩人又是同時開口,這樣的默契,恐怕也是沒誰了。
“你先說吧,你說了之後我再決定要不要說。”這回,許沫搶先開了口。
在與蕭乾相處的過程中,許沫越來越不願意處於被動的狀態。
“那我要是說的不好,你還不告訴我你想對我說什麼了?”
“昂,所以你最好醞釀好了再說。”
傳到許沫耳中的,是蕭乾淺淺的笑,明明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卻讓許沫覺得蕭乾就在她耳邊笑,瞬間就讓她的耳根發燙。
“我想你。”蕭乾沉聲說道,“從未像現在這樣想過你,希望你在身邊,希望能抱抱你。”
許沫腦子裏麵充斥著蕭乾那句“我想你”。
蕭乾說他這是第一次學著去愛一個林清歡和蕭疏以外的女人,他不會說情話,總覺得他情商真的很感人。
所以當蕭乾說出這話的時候,許沫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一擊命中,完全沒有反擊的能力。
她應該順著蕭乾的話,說——我也想你。
還是,保持沉默?
大腦沒有給出第一時間的反應,於是,空氣中都是寂靜的因子。
許沫沉默了,沒有給蕭乾這句話有任何的回應。
又或者,沉默代替許沫回答。
“不滿意?”半響,蕭乾問了一句,許沫好像能夠聽到他輕輕吐煙圈的聲音,她能夠想象到蕭乾抽煙時候的模樣。
明明是個優雅的紳士,嘴角卻帶著點痞氣,穿上西裝還能人模人樣,換上那種暗色調的休閑服,再走在黑夜之中,怎麼看怎麼像黑-社會老大。
“還行吧。”
“許沫,我真的想你。”不是假的想你。
在他將兒子推向楚臨淵的時候,一種巨大的空虛籠罩著他的心頭,很想抓住什麼,讓他心中沒有那麼大的失落感。
他現在唯一還能夠抓住的,便是許沫。
“我知道。”許沫知道,從他的聲音中聽得出,但也隻是知道。
因為許沫沒辦法做出任何地回應,因為他現在的身份,許沫也沒辦法不顧一切地從小鎮出來,義無反顧地投入蕭乾的懷中。
她為什麼,她憑什麼?
“……肚子還痛嗎?”蕭乾換了話題,在紓解了心中的愁緒之後,像是知道了什麼,沒辦法再要求許沫,隻能岔開話題。
“好多了。”
“恩,等你回寧城,給你找幾個醫生看看,你身子太虛,好好調養一下。”能不能生孩子是其次,首先身體得好。
後來,他們還說了很多。
也是那一天,許沫才知道,除了吵架,她和蕭乾照樣能說很多很多的話,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很輕鬆很愉快。
……
病房裏麵的氣氛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楚臨淵因為身體緣故,隻能躺在床上,而蕭啟程個子不高,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楚臨淵得要轉頭才能看到他。
比起先前和蕭啟程愉快地相處模式,楚臨淵今天覺得,蕭啟程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剛才蕭乾一言不發地離開病房,楚臨淵不知道他到底和蕭啟程說了什麼。
良久的沉默之後,是由楚臨淵打破了僵局。
“你的手臂好點了沒?”楚臨淵問,雖然他現在的情況比蕭啟程要糟糕很多倍,他也知道在中槍之後,他身上的毛病都一一顯露出來。前幾天在重症監護室裏麵他的記憶沒留下多少,但是看家人在他醒過來臉上劫後餘生的表情,就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糟糕。
蕭啟程仔細地看著楚臨淵,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節。
在蕭啟程眼中,楚臨淵的確也是稱得上帥氣的,但是在他想要從他臉上找到和自己相像的地方,卻有些難度。
“一點都不像。”蕭啟程自顧自地搖頭,他想蕭乾肯定是說謊騙他了,不然他為什麼在楚臨淵臉上找不到和自己半點相像的地方?
不是說親生父子,肯定會有幾分相像的嗎?他為什麼覺得自己和蕭乾比較像,和楚臨淵一點都不像!
“什麼不像?”楚臨淵問道,並不知道那幾秒在蕭啟程心中,並不承認他這個親生父親。
“沒什麼。”蕭啟程酷酷地回答道,“他們說你中了槍傷,現在看起來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如果這個差不多的定義是能活著,那麼應該是差不多了。
如果這個差不多是能下地能吃正常的食物,那麼還差很多。
“別擔心,我很快會好。”
“我沒有擔心啊!”
“……”
“我真的沒有擔心。”蕭啟程重複一句,像是生怕楚臨淵聽不懂,“不過,我小姑媽……小姑媽可能比較擔心你吧。”
哎,小姑媽……
還是覺得叫她小姑媽會比較順口一些,至於親生父母的事情,總得給他一個適應的過程吧……
楚臨淵神色微動,在聽到蕭疏的名字之後。
想到那天晚上在她家門口,他們兩個不算愉快的告別,然後他被子彈打中。
後來他安排人手到蕭家附近守著,然後再自己開車到醫院裏麵。
聽聞,在他反複進出手術室這些天,蕭疏並沒有來看他,現在,依然沒有來。
“可能是你做了什麼讓她傷心難過的事情,所以她沒辦法原諒你。如果連她都沒辦法原諒你的話,我也不會原諒你。”畢竟,和蕭啟程生活了那麼多年的人,是蕭疏,是蕭乾,“所以,你快點好起來吧。”
蕭啟程說完這話之後,自己都覺得別扭,可是別扭在哪裏,他又完全感覺不到。
覺得有些煩躁,特別是在楚臨淵用他那一雙深邃的眸子看著他的時候。
好像,蕭啟程找到了他和楚臨淵想象的地方——眼睛。
他早晚刷牙的時候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現在和楚臨淵對視的時候,就像是在照鏡子。
可能,蕭乾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他親生父親是楚臨淵,母親是蕭疏。
從一個沒媽的孩子變成了有爸有媽的幸福小寶,是不是應該覺得開心呢?
但是,蕭啟程可能有些開心不起來……
“阿狐,你今天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楚臨淵試探性地問道,企圖從小孩兒的臉上發現蛛絲馬跡。
然,蕭啟程臉上是淡淡的表情,沒有任何地不妥。
“沒有啊,出事的不是我,是你。”蕭啟程道,“今天很晚了,我要回家了。以後再來看你吧!”
蕭啟程從椅子上下地,卻並不是往門口走去,而是往楚臨淵的病床邊去。
就說蕭啟程今天怪怪的吧,整個人神神叨叨的。
他走過去,又仔細地看了楚臨淵一眼,才說道:“雖然小姑媽在你受傷的時候沒有來看你,但是她會自己用手機查關於你的消息,她還是很關心你的。而我,隻能幫你到這裏。”
說完,蕭啟程聳了聳肩膀,才轉身往病房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還特別形式化地轉過身,看了眼床上的楚臨淵。
很是慎重的一眼,床上的楚臨淵都能感覺到這孩子今天肯定心裏有什麼事。
他用那條沒有受傷的手臂和楚臨淵揮了揮,像是在告別。
……
許沫掛掉和蕭乾的電話,將發燙的手機拿在手中,心頭是說不上來的滋味。
可能再用偷來的時光來形容,已經不確切了。
這就是,她的時光。
在準備睡覺的時候,許沫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私以為是蕭乾,看了眼來電,許沫心頭一下子就沉了起來。
席兆和。
當她打算和蕭乾死灰複燃的時候,就該想到還有一個席兆和的存在。
就算她和蕭乾解釋她和席兆和之間沒什麼,但是因為她這些年不拒絕不承認的態度,才導致了現在這樣的局麵。
接席兆和電話的時候,許沫從床上坐了起來,神情有稍稍嚴肅的感覺。
“剛才給你打電話,一直都在通話中,就是想告訴你我剛剛手術結束。”他沒告訴許沫的是,他剛剛看到一個女寶寶降生。
“我剛才,在和蕭乾打電話。”許沫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告訴了席兆和剛才她電話打不通的原因。
聽到蕭乾的名字,電話那頭忽然間沉默了起來,他應該是從外麵走到了辦公室裏麵,把門關上,發出了哢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