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居易傳(5)(2 / 2)

詩境悠閑飄逸,心泰神寧,完全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佛家弟子了。

他雖然有著濃厚的“人生如夢”、“萬事虛幻”的情緒,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樂天知命。“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已年屆七十,全無凍餒之苦,安享天倫之樂,他還要求什麼呢?該滿足了!到七十一歲時,他要急流勇退,又開始了“百日長告”。他想徹底退出政壇,假滿官停,暫時沒有了俸祿,對此他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在《達哉樂天行》中他表示,死生對自己已是無可無不可了,生計還算什麼問題呢!他可以變賣自己微薄的家產以維持生計。他的摯友崔玄亮、裴度、楊虞卿相繼去世了,除了使他倍感寂寞之外,還使他正視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他為自己畫了像,打算留給後人。當然,他的俗念並沒有完全消失淨盡,他想,作了一輩子官,最後總得有個致仕的名分吧,他給牛僧孺寫了信,在《戲問牛司徒》一詩中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這一想法。牛僧孺接受了他的要求,向朝廷呈報了他的情況,遂即奉詔,以刑部尚書致仕。居易由衷地高興,用不著變賣家產了,他完全徹底地退出了政治漩渦,連原來分司官每月參加一次的“拜表行香”的活動也不用參加了。

朝廷的黨爭愈來愈殘酷,愈來愈無情,他為自己能遠避黨爭而欣慰。他感到自己是明智的,不戀官、不貪財,清心寡欲,隨遇而安,晚景的安定使他十分滿足。

但是話說回來,其實,他又何嚐能真正解脫呢?他雖遠離政治,卻又關心著朝廷的起伏動靜。表麵上的遊山玩水,飲酒賦詩,卻無法衝淡他內心的緊張和焦慮。曾經那樣勇敢地站出來為民請命的詩人,他內心的熱情是不可能真正熄滅的,直到年老力衰,他還在牽掛著百姓關心著百姓,隻是自己無能為力罷了。不過,他還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會昌四年,他已七十三歲,他又拿出自己的家財疏浚開鑿了伊河、龍門潭以南的八節石灘和九峭石,為過往的舟子解除了痛苦,使他們再也不用在寒冷的夜晚,赤腳泡在水中,推舟拉纖。他說:“我身雖沒心長在,暗施慈悲與後人。”詩人已經竭盡全力了。

會昌五年,他在履道裏宅做東道主,舉行了一次“尚齒之會”,連他一共七個老人,加起來五百七十歲,他與張渾最年輕,同為七十四歲,這是他生前最後一次大型活動了。

會昌六年三月,武宗因服丹藥中毒而死,憲宗十三子李忱繼位,是為宣宗。

宣宗敬仰居易的人品,又傾慕他的詩才,想要拜他為相,後因他年事已高,且又多病,隻好作罷。五月,拜白居易的堂弟——白敏中為相。居易這時身體衰病,已不能執筆寫詩了,所以家族中這樣的大事,他竟未能寫詩記之。

這一年八月,白居易溘然長逝,享年七十五歲,遺命薄葬。朝廷贈尚書右仆射,諡曰“文”,葬於洛陽龍門。

關於他的詩文,他曾整理過好多次。開成四年整理的文集七帙,合六十七卷,凡三千四百八十七首。會昌五年五月一日寫的《白氏集後記》又說:白氏前著《長慶集》五十卷,元微之為序,後集二十卷,自為序。今又續後集五卷,自為記,前後七十五卷,詩筆大小,凡三千八百四十首。……

三千八百四十首,包括詩和筆(文),這是最後總結的數目字。他的集子共抄五本,分署五處。清人朱彝尊說:“詩家好名,未有過於唐白傅者。既屬其友元微之排纘《長慶集》矣,而又自編後集,為之序,複為之記。既以集本付其從子外孫矣,而又分貯之東林、南禪、聖善、香山諸寺,比於杜元凱峴山碑尤汲汲焉。……”

由於詩人十分注意自己作品的編輯和收藏,才使我們能夠讀到他的比較完整的詩文集,正應該感謝他的辛勤的成就。朱彝尊批評他“好名”,其實這種“好名”還是和一般沽名釣譽者有所不同。

白居易從六十八歲起,就得了風痹之症,後經治療有所好轉,最終還是因身體衰弱,至唐武宗會昌六年(公元846年)逝世,年七十五歲。葬於龍門山。

河南尹盧貞刻《醉吟先生傳》於石,立於墓側。李商隱寫有《唐刑部尚書致仕贈尚書右仆射太原白公墓碑銘並序》。舊傳洛陽人和四方遊客,拜白居易墓的,常用杯酒祭奠,墓前方丈寬的土地上常是濕漉漉的沒有幹澡的時候,可見他得到後人的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