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風光之賞,極遊泛之娛,美景良辰,賞心樂事,盡得於今日矣。若不記錄,謂洛無人。……
詩的首句是:“二月草萋萋,黃鶯歇又啼。”裴度也能詩,加之劉禹錫是“詩”中之“豪”,白居易是“詩”中之“仙”之“魔”,吸引力很大,和唱者很多,洛中詩酒文會,因之盛極一時。
可是好景不常,開成四年裴度死了,賓朋散盡,五年白居易把樂妓樊素遣散了,心愛的駱馬也賣掉了。由於病,他的心情寂寞:“病共樂天相伴住,春隨樊素一時歸”,“觴詠罷來賓閣閉,笙歌散後妓房空”。他又寫有《不能忘情吟》,及《別柳枝》等詩篇。《別柳枝》中竟至於說“明日放歸歸去後,世間應不要春風”,柳枝本是在春風中搖動的,沒有柳枝還要春風幹什麼呢!一個樂妓離去,他連春天也不再想度過了,更說明了他思想的消極灰暗。他到了晚年“在家出家”的思想占了主導地位,他的形象像他自己所描繪的“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喚妻呼都不應”,雖然還活著,卻已經“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了。
九、晚年歲月
空門寂靜老夫閑,伴鳥隨雲往複還。
家醞滿瓶書滿架,半移生計入香山。
——《香山寺二絕》之一
白居易歸洛以後,愛香山寺地方清幽,又和香山僧如滿結香火社,自稱香山居士。常常乘著肩輿入山,穿著白衣裳,曳著長手杖,徘徊寺中。照上麵詩中所說,他已經把家釀之酒和滿架之書全都移入香山寺中了。嚐在初冬微雪時,和僧佛光同乘小船,從建春門赴香山。他坐在船後,用小灶蒸飯,同時又燒菜烹茶,溯流而上,或低吟,或長嘯。看見他的人,都羨慕他的閑情逸致。太和六年,元稹死了的第二年,他用元稹臨死之前送給他的價值六七十萬的禮物(墓誌文的報酬),重修香山寺,寫有《修香山寺記》。
晚年的居易,飲酒賦詩,訪友閑遊是他生活中的重要內容,年已七十高齡,官居太子少傅,人閑俸豐,雖然膝下無子,但女兒為他添了一個外孫女引珠,夫人健在,可以安享天倫之樂。
居易晚年生活的另一重要內容就是篤信佛教,自命為佛門弟子,許多時間都在佛寺中度過。他早年不信佛道,但自貶官江州後,深知仕途艱難,除寄情山水詩酒,借曠達以自遣之外,轉而學道煉丹,繼而皈依佛教,現在他與香山僧如滿結香火社,每肩輿往來,白衣鳩杖,自稱“香山居士”。
他涉足佛教時間很長,受影響也很深,和許多名僧都有過交往。早年他曾“求心要”於洛陽聖善寺凝公法師,據說凝公曾授他八個字:“曰觀、曰覺、曰定、曰慧、曰明、曰通、曰濟、曰舍。”他據此而創作了“八漸偈”。
居易曾問禪於鳥窠禪師。那禪師常在鬆樹上棲止修行,故名“鳥窠”。有一天居易來到樹下拜訪禪師,看見禪師端坐在搖搖欲墜的鵲窠邊上,便驚呼:“禪師太危險了!”那禪師卻道:“我坐在樹上一點也不危險,倒是你的處境很危險!
”居易不解,禪師道:“薪火相交,縱性不停,怎能說不危險。”他意指宦海沉浮、勾心鬥角,危險在即。居易略有領悟,又問佛法大意。禪師道:“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居易又作一偈請教禪師:特入空門問苦空,敢將禪事問禪翁。
為當夢是浮生事,為複浮生是夢中?
禪師作偈回答:
來時無跡去無蹤,去與來時事一同。
何須更問浮生事,隻此浮生是夢中。
意思是說人生本身就是夢,是幻,無須對夢與人生橫加區別。居易心悅誠服,遂拜禪師為師。到了晚年,感到此生將盡,又無子嗣,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皈依西方彌陀淨土的願望,佛教成了他晚年的精神支柱,他也用佛教來陶冶性情,崇佛之心愈來愈盛,既歸心南宗,又信仰淨土。他祈願今生能擺脫苦難,獲得幸福,對於死後要去的地方,並不介意。他舍自己的住宅為“香山寺”,醉心念佛,並融佛理入詩,他在《香山寺》詩中寫道:
空門寂靜老夫閑,伴鳥隨雲往複還。
家醞滿瓶書滿架,半移生計入香山。
又道:
愛風岩上攀鬆蓋,歲月潭邊坐石稷。
且共雲泉結緣境,他日當做此山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