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明威傳(3)(1 / 3)

那天,海明威到報館去交稿,發現那裏坐著一個身穿阿爾卑斯山輕騎兵軍服的年輕人。他心裏一動。這套軍服就是最好的標誌,也是許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這人必定剛從歐洲回來。

他暗地一打聽,果不其然!

從此,他多了個心眼,主動去接近這個新來的記者。

兩人年齡相仿,性格相投,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布倫貝克也有一隻眼睛受過傷。海明威特別關心那眼睛是怎麼受傷的。

“這眼睛麼?嗨,給高爾夫球打的。”

啊?不是在戰場上傷的?海明威眼睛一亮。這就是說,一隻眼睛有毛病並不影響他去歐洲參戰嘍?

“怎麼不是?我不就當了駐法美軍野戰勤務部的救護車司機?一隻眼睛壞了礙不了什麼事。我還有另一隻眼嘛!”

漸漸地,海明威知道了布倫貝克出身於堪薩斯一個很有名望的家族,知道了他本是康奈爾大學的學生,由於眼睛給打壞了才離開了學校。但是眼睛傷殘並沒有影響他上戰場。當個救護車司機也是挺不錯的。

海明威講到了他的一次次報名,一次次受挫,講到了他是如何不死心。他多羨慕這個穿著阿爾卑斯山輕騎兵服裝的朋友!他已經把他當做朋友了,誌同道合的朋友。

“但是你怎麼又回來了呢?”

“還不是因為我那眼光短淺的母親。她生怕我給打死在歐洲,整天在家裏哭哭啼啼。最後竟叫我父親拍假電報,說是母親去世,要我回來奔喪。這不就把我騙回來了。”“那你還想去嗎?”“怎麼不想?我打算過幾天就去募兵局看看。”“那好呀,莫忘了把我也叫上。”

他們剛下火車,就遭到一陣炮擊。炮彈像流星一般在他們附近落下,然後又像禮花一樣炸開,儼如歡迎他們到來。

海明威用電報式的語言向大洋彼岸的親人和朋友連發了三張明信片:

“十分愉快。”

“到這裏的第一天就經受了戰火的洗禮,因為一座兵工廠爆炸了。我們抬傷員,像在堪薩斯城的中心醫院一樣。”

“好家夥!!!我真高興,我身臨其境了。”

但炮擊很快停止。大概是兵工廠的火光使德國人明白不必再浪費炮彈了。

一出好戲,剛演了第一場,便讓人拉了電閘!

接下來的一星期,又是難耐的沉寂。誰叫他眼睛不爭氣隻能是美軍野戰勤務部的“軍人”呢?沒有槍,連軍銜也是“名譽”的,而且他們這支戰地救護隊有個文縐縐的名稱——“斯基奧鄉村俱樂部”。他討厭自己這個以沒有“悲劇”而自豪的民族,怎麼把一切都弄得像“玩兒”一樣。

他在“鄉村俱樂部”裏鬧起來:“我閑得受不了啦。無事可幹,盡看風景,可叫我看得討厭透了。我要離開這個救護隊。人家在那裏打球,我卻必須在這兒等待上場。我等於在阿爾卑斯山利用這個危險的工作來享太平,坐在懷特牌汽車裏到處閑逛。”“把我當作無用的人,真他媽的見鬼了。我不願在這個小分隊幹了,到別處去,我保證能上前線。”

海明威是救護隊中年齡最小的,也是最不安分的。這就像他五歲時在“阿卡西俱樂部”的情形一樣。

救護隊隊長——也就是“斯基奧鄉村俱樂部”主任——終於找到了照顧這隻“小公雞”情緒的辦法:派他往戰壕裏給前線的士兵送香煙、巧克力和口香糖。這些工作也屬於救護隊的業務範圍。

不管是送什麼玩意兒,總算能上前線了。

他在“俱樂部”與戰壕之間穿梭般來往。他同戰壕裏的意大利士兵結成朋友,大家都親切地叫他“美國小夥子”。

炮彈在地堡上空呼嘯,士兵們趴在沙袋上打槍,迫擊炮在漆黑的戰壕上空劃出可怕的紅光、白光。海明威真正參戰了。

但是結局來得太快了。就像一場拳擊那樣迅捷。他19歲生日前的兩個星期,也就是他深入前線戰壕一周之後,他就躺到了手術台上。他被迫擊炮炸開的暴雨般的彈片擊中,搶救他的醫生說:

這個娃娃的身體被打成了“篩子”!

1918年7月8日,海明威少尉的名字出現在駐意美軍救護隊重傷人員的名單上。他是救護隊為數極少的受傷者之一。這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一天夜裏,海明威在戰壕裏分發完巧克力,趁意大利士兵休憩的時機,他向敵軍陣地“單獨宣戰”。

他抓過一支步槍向300碼以外的德國人陣地猛射。他的槍聲招致了敵人的還擊。幾個意大利士兵立即躍出戰壕,想突進到敵軍陣地前沿消滅對方已暴露的火力點。幾十秒鍾以後,便見一個意大利狙擊手猛一跟頭栽倒在地。那裏是一片沼澤地,毫無遮掩。

海明威縱身衝上前去,想把受傷的意大利士兵救回戰壕。這時突然一聲巨響,密如暴雨的彈片迸射開來。等他從震蕩中清醒過來,他的附近躺了3個意大利士兵的屍體。一個被炸飛了雙腿,另一個被削去了半邊麵孔。海明威活動了幾下身子,發現自己安然無恙,便繼續前進,他要找到那個最先栽倒的狙擊手。

在離開意軍陣地150碼的地方,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受傷的意大利人,他已昏迷,但還活著!海明威抱他往肩上一背,便趕緊返回意軍陣地。才走了不到50碼,敵人一陣機槍掃射,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左腿膝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