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自己:“現在還有誰愛我呢?我的真正的朋友們看不起我。隻有長眠在這裏的那位,無論我什麼事,她都認為是高尚的和好的。現在我隻有妹妹、大衛和我母親了!他們在那邊會怎樣想我呢?”
可憐的外省偉人回到月亮街的家裏,再見到空蕩蕩的房間,印象是那麼強烈,使他不得不跑去遊泳池的旅館裏租住一間簡陋的小房間。德·圖什小姐的兩千法郎,加上家具賣掉的錢,可以還清全都的債務。剩下一百法郎,可以使貝雷尼絲和呂西安生活兩個月。呂西安過的是病態壓抑的日子,他既不能寫作,又不能思考,整天沉浸在痛苦裏。貝雷尼絲可憐他。
呂西安想起了妹妹、母親和大衛,不禁歎了一口長氣,貝雷尼絲應聲問他:
“如果您要回家鄉,怎麼走法?”
他回答:“步行。”
“在路上還要吃飯和睡覺啊。一天走十公裏,至少得二十個法郎。”
他說:“我會有的。”
他拿了禮服和優質內衣服,隻留下身上必須穿著的,到薩瑪農店裏去,薩瑪農對他的全部衣服隻肯給五十法郎。他求放高利貸的人多給一點,使他能夠坐馬車回鄉,對方始終不答應。呂西安一怒之下,立刻去了弗拉斯加蒂賭宮碰運氣,回來的時候輸個精光。他到了月亮街那間破爛的房間裏,就向貝雷尼絲要科拉莉的披肩。好心的女傭隻看了他幾眼,就從他承認賭輸了中間明白絕望詩人的意圖:他想上吊。
“您瘋了嗎,先生?”她說,“出去散散步,到午夜才回來,那時我就賺夠您的路費。不過您隻能留在大街上,千萬不要到河邊去。”
呂西安在街上溜達,滿懷悲痛,張口結舌,注視著馬車和行人,在這些受巴黎上千種利益驅使而熙來攘往的人中他感到渺小和孤獨。他的腦子裏重現夏朗特河畔的風光,他渴想家庭的歡樂,突然間在他眼前閃現了一絲勇氣。大凡性格接近女性的人都容易上當,信以為真,他不願意就此屈服,先要將自己的心情全部傾吐給大衛·塞夏,還要聽聽家中三個天使的忠告。他在閑逛間,忽然看見穿著節日服裝的貝雷尼絲正在泥濘的好消息大街上同一個男人說話,她躲在月亮街的拐角上。
“你在幹什麼?”呂西安問,他看見女傭的打扮起了疑心,害怕起來。
“這兒是二十法郎,代價挺貴,可是您能夠動身了。”她一邊說一邊把四個一百蘇的輔幣塞進詩人的手裏。
貝雷尼絲說完就溜走了,呂西安無法知道她到哪裏去了。應該說句公道話,這筆錢很燙手,他想還給她:不過他不得不收下了。這是他的巴黎生活的最後一個烙印。
《貝姨》
1、故事梗概
《貝姨》是一幅淫蕩與銅臭、墮落與腐敗的素描,小說以其生動的線索,展現出一個滿目瘡痍的社會,同時讓世人體驗到人性墮落造成的惡果。
《貝姨》的故事發生在醜惡的時代,即七月王朝日薄西山之時。這個時期上層社會已腐敗到極點,內閣與議院裏營私舞弊,利用職權貪贓枉法,選舉中弄虛作假,道德日益敗壞。麵對如此的社會,巴爾紮克以其沉重深厚的風格,再現了七月王朝時期大資產階級的糜爛生活、下層人民的悲慘處境,高級官吏的營私舞弊和下層雇員的趨炎附勢。作家對七月王朝腐朽本質揭露之深刻、對社會肮髒汙穢程度描寫之強烈,在以前的作品中是少見的。
腐朽的七月王朝後半期,社會的弊端日漸顯露,國家搖搖欲墜。馬克思曾對其做過這樣的概括:“在一切地方,上至宮廷,下至低級的咖啡館,到處都是賣淫,一樣無恥欺詐,一樣貪圖不靠生產而靠巧騙他人財產來發財致富。正是在資產階級社會的上層,不健康的和不道德的欲望以毫無節製的、甚至每一步都和資產階級法律相抵觸的形式表現出來。在這種形式下,投機得來的財富自然要尋求滿足,於是享樂變成淫蕩。金錢、汙穢和鮮血就彙成一流了。”巴爾紮克通過一組畸形、變態的人物,揭露了七月王朝時期大資產階級腐朽糜爛的本質。在淫棍和蕩婦組成的情欲橫流的王國中,於洛和克勒韋爾是作家重點刻劃的人物,他們從社會的兩個層麵走向同一淵藪,其間包含著不同的內涵,一個是因有錢而去享自己的堅貞不渝,大度寬容可以改掉男爵的惡習,然而年邁的男爵竟去勾引女仆,使得於洛太太悲痛至極,絕望而死。之後,他娶女仆為妻。於洛就是這樣,至老不改淫蕩惡習,在他身上集中了好色之徒的一切特點。巴爾紮克為突出於洛的醜陋,將其與冰清玉潔的於洛夫人、忠誠耿介的哥哥於洛元帥形成鮮明的對照,從而使褒貶分明。於洛的哥哥是一個共和國的老兵,他對“共和國的信念”極其忠誠,他具有“平靜、純潔、善良的心靈”,內心充滿著“誠實的感情”,當他得知弟弟的不義行為時,氣得渾身發抖,以至於憂憤而死。於洛太太是一個“要受全家的敬重、愛戴”,把“靈魂一塵不染的還給上帝”的賢妻良母,她不願相信於洛的劣行,一心一意愛著他,於洛出走後,她參加宗教組織,挽救那些墮落的靈魂,繼續尋找自己的丈夫。這是一個對丈夫忠貞不渝,寬容大度的女性。在這鮮明的美與醜的對比中,突出了於洛不可救藥的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