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男女授受不親(1 / 3)

行雲歎了口氣,瞧了一旁的陳易一眼,流水揮了揮手,道:“陳公子不管江湖上的事啦,他不會說出去的。你且說吧。”

也不知流水哪來的信任——或許是一直以來對美人的信任?陳易咳了兩聲,道:“我還是到前麵駕車去罷。”

行雲也沒有阻止陳易到前麵與那馬夫一起坐著,見他掀了簾子出了轎後,方才緩緩地對流水道:“具體的我也不甚清楚。你該是知道師父的身份了,大致就是前朝那一堆爛攤子的事兒。前朝皇室有種對外的密毒,倒也不是那麼毒辣,若得以控製,也能活個十幾年;隻是中毒之人終究難以長壽,要想徹底解決,便隻能與下毒之人或與其有血緣關係的人換血。”

流水嚇了一跳:“一命換一命?”

行雲點點頭:“正是如此。”

流水有些疑惑:“那老妖道怎麼就篤定師父會來救我?來救你還差不多,畢竟你是他親自養大的,我小時候則是你帶著的,他已經不怎麼管我了。還以命換命,亭夢之哪來的信心覺得師父會用他的命還救我?而且師父……”流水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貼近行雲的耳朵,問道:“到底死了沒?”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你仇人,你這種語氣說法是盼著他死嗎。行雲僵了僵,道:“確實還活著。隻是狀況不大好。”

流水的表情也一下子嚴肅了起來,問道:“師父出了什麼事?”

行雲不答,幽幽地看了流水兩眼,才緩緩問道:“流水,若是師父出了什麼事,要你用你的命,去換他下半生,你可願意?”

流水抬頭看了看行雲,又低下頭,輕聲道:“我……不願意。”

行雲看了看她,默默地點點頭。隨即有點疲倦地閉上眼,喃喃道:“是啊,你定是不願的。若是我也……我倒願意得很呢。”

流水朝行雲身旁挪了挪,戳了戳行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該不會是想抓我回去,拿我的命換師父的命吧?”

行雲的臉似乎僵了僵,不如原先那麼放鬆,卻還是淡淡地答道:“不會。”不是拿你的命去換石越的命,隻是……

流水呼了口氣,拍了拍胸,道:“我就說嘛,幹嘛要做那麼不劃算的買賣。好歹我也比師父年輕那麼十幾年,怎麼算,也該是我餘下的日子長啊,還是我活著劃算嘛。當然啦,你也一樣咯。”

行雲又睜開了眼,對著流水,淡淡地問道:“那麼若是要你拿他人的命,去換師父的命,你可願意?”

流水愣住了,腦海中轉了一圈:換,還是不換?她覺得,是了,比起陌生人來,她更願意師父好好的活著,若是哪一日,師父和他人同時中了毒,而世上隻有一顆解藥,那麼她是鐵定無疑會拿來給石越的;隻是若要直接拿本來一個活得好好的人命來換師父的命呢?她覺得自己下不了手,可這般下不了手,也等於親手把自己的師父推入了深淵。她沉默了片刻,卻終究是沒有糾結出什麼結局,複又問道:“師姐?你有點奇怪,是不是師父出了什麼事?”

行雲揮了揮手:“師父能有什麼事。他麼,最多想想陳年過往,醉在少年英姿颯爽的夢中罷了。”

此話聽得有些奇怪,但流水也沒仔細往心裏去,與師姐重逢的喜悅在她心中占據了上風,流水喜滋滋地問道:“那師姐,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師父啊?”

行雲眼皮動了動,並沒有直接回她,隻是說道:“似乎快到你生辰了。”

流水點點頭,笑道:“多虧師姐你還記得呐。不過我是立春的生辰,是不是也要過年後啦?”

行雲笑了笑,道:“嗬,你過糊塗了罷。今年立春在過年前,明年是個啞巴年。”

流水皺了皺眉,道:“啞巴年?那我酒肆還是趕在過年前開張好了,啞巴年開張日子不大好哩。”

於是流水回了洛水城後,與師姐先道了個別,約定著過個幾日,便去跟她住在一處。行雲應了,告訴了流水她在洛水城的落腳處,就搖著那把扇子,頂著一張易容後美少年的臉,晃晃悠悠往賭坊去了。

流水到了自己的酒肆,揮了揮手,安然幾人很識相的趕緊捧了一盤雲片糕上來,流水內心深感欣慰:“哎,你們而陳家人也很快聞訊而來,陳母哭得一把鼻泣一把淚的,陳易走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對流水道:“我看你師姐不像簡單的人,你對她還是留點心較好。”

而流水對他翻了個白眼:“你少來挑撥離間啊。我師姐當然不簡單,我師姐那簡直就是萬能的!但怎麼可能對我不利?她可是養了我十六年的人,她要對我下手,早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商人都奸詐,你肯定以己度人了。”

陳易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讓一旁著急勸他的管家退了下去,堅持對流水道:“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休將心腹事,說與結交知。你留個心眼,終究沒錯的。”

流水哼了一聲,道:“拽什麼文呐,不就是讓我少說話多觀察唄。其他人我自會防著的,不然你覺得我是如何從莫如雪那處猜測到你被關著了?不過,這世上肯定有人是不會傷害你的呀,這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陳易看了流水一眼,歎了口氣,道:“我曾經也那麼想。”

流水怔了怔,待回過神來,卻見陳易已經上了陳家華麗的馬車,馬蹄子一踢,揚起滿地灰塵,撲得流水灰頭土臉的。

碧玉聽見司聞關於流水的彙報,愣了一下,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而寒蟬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問道:“師兄,那建官道的事……還要做麼?”

碧玉點了點頭,揉了揉太陽穴,寒蟬複又小心翼翼地對碧玉道:“師兄……陛下已經招你回了,說是要商議與十二公主成親的事宜,你看……”

“回?”碧玉已經連著幾天沒有合眼了。閉上眼,躺在床上,就想起那張臉,笑的哭的,脆生生的樣子;又恍惚間能聽見她一句句軟糯的聲音,帶著點撒嬌地喚自己“師兄……”,猶如夢魘,揮之不去。

碧玉曾想過,若是流水就那麼死了,自己的整個家族也早已入土,自己一人活著也孤獨,等事情做完了,自己就上了山,寂寂地過了這渾噩的一世,或是被抓著了,砍了頭,也算了。不過現下流水還活著,自己的生活又有了希望,卻似乎也更絕望了些。

碧玉手一揮,一桌子的上好青花瓷器就碎在地上,在灰暗的地上反射著正午的陽光,晃得人眼睛疼。隨著那嘩啦啦的聲音,碧玉似乎也冷靜了下來,他有些疲倦地閉上眼,對寒蟬道:“回罷。”

流水被這般折磨了一番,更是覺得如今的日子,真是頂頂好了,管他碧玉,還是陸遠賀什麼的,都先靠邊站。有條命活著,好吃好睡的,哪還有心思矯情。

休養了幾日,流水開始大張旗鼓地打理自己的酒肆。她覺得自己起名字的本事實在不咋的,於是想了想,還是就用在廉城的那個淩雲閣作為招牌,反正現下淩雲閣在陸遠賀手中,他也不會來找自己說這個淩雲閣是冒牌的。

而陸遠賀此時,已經收到了消息,被莫休從山上灰頭土臉的帶了下來。一眾教眾眼巴巴地望著跑得最快、把其他人都甩在了後麵的右護法,眼中閃爍著無聲的八卦心思:咦?我們的右護法夫人呢?怎麼現在右護法站在了教主身邊?難道,這才是真相?

顯然溟濛教是邪教啊邪教,比其他教派就是開放許多。

莫休跟陸遠賀說了流水被她的師姐救走了的事宜,陸遠賀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哼,石越那老頭,是等不及了吧。”

莫休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你且不要急著跟他們翻臉。畢竟,你自己的命,還靠他們救呢。”

陸遠賀望了望遠方,此處冬季較冷,視線範圍內一片荒蕪。刀子般的風掃在他的臉上,湧進眼中,他的神色有些飄離,問莫休:“你說,是媳婦兒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莫休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但礙於教主身份,還是鄭重地答道:“自然是命重要。你若是死了,有人搶你的銀子,抱你的媳婦,與你媳婦結紅線,與你媳婦拜堂,和你媳婦睡覺……”

陸遠賀的臉色隨著莫休的話語越來越沉,聽到最後一句,終是猛地站起,道:“呸!你的媳婦才跟別人睡覺!”

莫休默默仰頭望天,呸什麼呸,你的代入感也太強了,你還真以為你有媳婦了是不是。

而流水的酒肆,在開張的幾天,讓利酬賓後,便漸漸沒有太多客人登門。流水守在櫃台後,百無聊賴地對身旁的安然道:“哎,怎麼辦?我覺得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安逸在一旁很順口地答道:“可不是麼,賣的酒又沒啥特色,都是跟陳家進的一樣的,人家陳家酒樓大,地段好,你這個在小巷子裏,別人腦子不好使了才拐進來吧。”

流水眼睛一瞪:“腦子不好才拐進來!我腦子不好才招了你當夥計呢!”

安適連忙推了推安逸,讓他去把廚房的水煮魚拿出來,流水喜歡這個,吃得滿頭大汗後,自然心情就會好了。安適接過安逸手中的抹布,對流水笑道:“掌櫃的,要不我們改行吧。你看,這處做酒樓,茶館,酒肆,都估摸著不合適。上次我在宛城,倒是看到許多不錯的陶瓷具,不若我們尋點有特色的渠道,賣些好看點的瓷器如何?”

流水滿意地點點頭,道:“還是你的腦子好使,哪像安逸,隻會抱怨呐。”

安逸正端著水煮魚走出來,聽到流水的話,腳步頓了頓,回頭,又到廚房,加了一勺辣椒在碗裏。

於是屯的那些酒,流水又大張旗鼓地駕了輛馬車,給陳家的酒肆送去了。陳家酒肆的掌櫃滿頭大汗,對流水道:“田姑娘,這……賣出去的酒,再收回來,沒這個規矩呀。”

流水手持驅馬的皮鞭,在地上甩了兩下,揚起一陣灰塵,看得那矮胖掌櫃膽戰心驚的。流水其實倒沒存心想嚇唬他,她隻是剛拿到這鞭子,新鮮勁還沒過,覺得這鞭子還蠻順手嘛,就隨意揮了揮。哪知這個酒肆掌櫃跟陳管家熟,而陳管家又把流水在陳家張揚跋扈的樣子添油加醋地與他說了,於是這酒肆掌櫃對流水是心有戚戚焉,流水還沒說什麼,就快要跪下來了,哭喪著臉對流水道:“田姑娘,在下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歲幼子……”一邊揮了揮手讓人去尋陳易。

流水奇道:“你媽八十了你兒子才三歲?你媽成親夠晚的啊。”

……這是諷刺嗎這是諷刺嗎,酒肆掌櫃心中惶恐,支支吾吾道:“田姑娘非要這麼做,陳家也不是不能為田姑娘開這個特例,但且請等等,等我家大少爺來了……”

“唔,”流水點點頭,“我其實沒有說非要那麼做啊。但現在既然可以了,那我就等等吧。”

真的沒有非要那麼做麼,酒肆掌櫃心中默默想道,人卻還是趕緊上前把流水迎進門,而流水大跨步向酒肆裏走去,坐了下來,酒肆裏的客人哪見過這種陣仗,早嚇得跑了,以為流水是哪來的小霸王。流水欣然地接過店小二奉上的酒,喝了口,道,“好酒啊。咦?好像比我家的酒好嘛,陳易又蒙我。”

酒肆掌櫃見流水一口一個陳易的叫,心中更是惶恐。陳易那是什麼人?笑麵虎啊,惡毒美人啊,就是殺了個人,也能擦幹了手後,就吃飯看書睡覺一點都不會影響心情的人啊。

酒肆掌櫃度秒如年,直到看到那一抹身姿出塵的身影出現的時候,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匆忙迎上前,聲音發顫,道:“大少爺……”

陳易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沒出息。”

流水見了陳易,忙放下酒盅,笑著上前:“陳易,你果然厲害,這才幾天?又是玉樹臨風啦。”

陳易那雙瑩潤的眼眸對流水上下一掃,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小霸王。”

流水哼了一聲,揮了揮手中的鞭子,一旁的掌櫃早已躲出了幾米遠,目光帶著恐懼地看著她。流水看了哆哆嗦嗦的掌櫃一眼,道:“小霸王?其實,這以前很多人都那麼叫我呐。你家掌櫃是怎麼了?一副我怎麼著他了的樣子。”

陳易瞟了那掌櫃一眼,掌櫃全身抖得更厲害了。陳易回眼看著流水,流水一身男式月華色袍子,本該是輕柔的,卻在她一手揮著鞭子,另一隻手不時地顛顛鞭子的樣子中,顯現出一副英姿颯爽的氣質來。遺憾的是流水的神情又顯得不夠正直,便顯出一身痞氣。陳易低頭,抓住流水的鞭子,問道:“你老是揮這鞭子幹甚?”

流水歪了歪頭,道:“我今日發現這鞭子甚是順手呐,揮著順暢。”

陳易點點頭,思索了一下,道:“你不妨把鞭子當武器。我那裏有一條化龍鞭,倒是適合隨手一用。”

流水想了想,問道:“那鞭子好看嗎?如果黑乎乎的就算了,我還不如去找根金色的。”

陳易身旁的陳管家心中又狠狠一抽:怎麼有那麼不識貨的啊!還那麼沒品位!金色的,你暴發戶吧。化龍鞭化龍鞭,那條鞭子,就是據說差一點就成龍的蛟渡劫失敗的筋啊!你知道這有多珍貴嗎!上次那個盒子好歹也隻是稀少,這個鞭子可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啊!陳管家覺得自己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心中在淌血啊,隻有對自己默默地念叨:這人又救了大少爺的命呢什麼又比命重要的呢,我不能覺得那個鞭子比大少爺的命還重要啊大少爺才是賺錢的源頭啊,不能殺雞取卵啊……咦,好像這比喻有點奇怪……

而陳易看了陳管家一眼,陳管家糾結的臉馬上帶上笑容,對流水笑道:“田小姐不必擔心,那鞭子是色澤如雪,在陽光下還會發出月華般的光澤,又輕巧,好使得很。”在心中又為這絕世珍寶掬了一把淚。

流水毫無自覺地點點頭,道:“形容得那麼複雜幹嘛,不就白色的嘛。好了,我明日讓安逸去拿。”

……你知道若他人知道這是化龍鞭多少人會搶它麼。陳管家不知該如何拿給流水較為隱秘安全,而陳易卻在陳管家耳邊附耳了兩句,陳管家的臉色頓時更加糾結,聽完了之後,還不斷用眼神向陳易確認:大少爺這樣好嗎?給蛟龍筋的前端鑲上金鑲玉當把手?然後再纏上紅繩,弄成普通把手的樣子?還要給化龍鞭染色,讓本來半透明的化龍鞭變成白色?明珠蒙塵啊你確定這個田小姐不會哪天隨手一甩就甩丟了嗎?

陳易沒有回應陳管家的眼神,倒是流水見了陳管家的神色,奇道:“咦?陳管家你怎麼這副表情?是不是你家大少爺要送你進宮當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