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男女授受不親(2 / 3)

陳管家已經有點力不從心,勉強對流水笑道:“嗬嗬,田小姐說笑了。陳家不從政,在下自然也不用入宮當太監。”

許了流水一條鞭子,隨便把流水那些賣不出去的酒也收了,陳易也沒有多留,他被抓走那麼多天,陳家的事情都堆著等他。上馬車前,他猶豫了一下,問流水:“你……日後會在洛水城長住?”

流水想了想,道:“如果我師姐願意的話,我以後就跟著她走了。師姐不喜人多,到時候我就把安然安逸安適他們留在這裏,我也不管他們了。看師姐留不留在此處了。”

陳易點點頭,回頭看了流水一眼,道:“我會派人去查查那個香粉娘。你自己多加注意。”

流水笑得一臉燦爛:“擔心我作甚。我一無錢財二無人才,性格也好,誰會跟我過不去呐。”

“性格好……”陳易笑著搖搖頭,登上馬車,馬夫一揮鞭,便滾滾向前馳去了。

後一日,流水收到了陳家送來的鞭子,放在玉石盤子裏,白繩紅線,顯得倒是好看。流水嘀咕了一句:“就是會做樣子,拿那麼好的盤子裝著幹嘛。”然後就把盤子順便收下放在自己的藏寶櫃裏了。

日子過得慢悠悠,流水正躺在榻上曬冬日難得的暖陽,在考慮是先去宛城看看瓷器呢還是先跟師姐彙合時,突然安然急匆匆地跑進來,對流水道:“不好了,掌櫃的,溟濛教來人了,說那陸公子,出事了!”

流水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起來,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似乎連安然的聲音也聽不大清了,顫抖地問道:“陸公子?陸遠賀?”

來的正是那溟濛教的小教徒,見了流水,眼神裏似乎閃爍著不明不白的探尋之色,卻又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流水心思被一句“陸公子出事了”嚇著了,並沒有太注意到這個小教徒的神色,隻是身子有些發顫,安然扶著她,流水穩了穩心神,湊到小教徒跟前,問道:“你家右護法……怎麼了?”

小教徒抬頭瞟了瞟她的模樣,又低下頭,支支吾吾道:“屬下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最近有一批不知打何處來的,穿得奇奇怪怪的,進了溟濛教,囂張得很。教主不便現身,於是便叫右護法去應付著。幾人本來說得好好的,也恭恭敬敬的,卻不知怎地似乎起了點口角;於是一人跟右護法就那麼打起來了,我們教眾反應不過來,正欲上前,那幾個奇怪人物揮了揮手,揚起一陣煙,就那麼溜了!唉,可歎我那幾個兄弟……”說到此處,還抹了抹眼角的淚,又哽咽道:“當下就沒了那些性命啊!右護法身強力壯,故而還能撐一會兒……他也沒說啥,隻不斷地叫著流水流水的,溟濛教附近是有處清泉,我們還以為右護法要去泡溫泉呢,把他呼啦地扔了下去,右護法嗆了幾口水,翻了白眼,就,就……”

流水覺得眼睛有點疼,腦袋嗡嗡的,像是有一萬隻蒼蠅在飛,她聲音發抖,問道:“就怎麼了?”

教徒抬頭瞟了她一眼,小聲道:“就那麼不省人事了。”

流水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覺得思路通明了些,看了看十三四歲的小教徒,又說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等以後在說。你們教有快馬麼?”

小教徒手腳麻利,立馬把門口一匹汗血寶馬牽了過來。流水拉過馬,手握化龍鞭,飛身上馬,拉起小教徒,正欲飛馳而去,想了想,又回頭對安然吩咐了一句:“你且告訴我師姐,讓她再等兩日……若有急事,便叫師姐不用等我回來。”

然後流水“駕”地一聲,鞭子啪地一抽,便絕塵而去了。

連著在路上跑了兩日。小教徒看著流水越發沉重的神色,心中漸漸不安起來:這樣可以嗎,到時候露陷了,右護法武功那麼高,肯定是不會有事兒的;同理,教主也不會有事的;那麼有事的是不是就自己一個了?正是晌午,兩人沉默不語,吃著路邊的小麵,日頭混著冬日蕭瑟的風,卷起地上一輪樹葉。小教徒越發覺得淒涼,在心中把遺書也寫好了,還想著這次若是因公殉職了,怎麼著也該讓教主給自己陪葬些花瓶玉石的,順帶最好在找個早夭的姑娘冥婚,在地上沒享受到的在地下也要享受到啊……

流水吃了麵,手一揮鞭子,化龍鞭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小教徒立馬抹了嘴跟上,流水臉色依舊凝重,兩人又上了馬,繼續在官道上前行。

到了溟濛教,已是第三日。流水一路快馬加鞭,晚上也翻來覆去難以安歇,故而精神狀況已經不是很好了,頭上的凝霜寒玉釵已經歪歪斜斜地掛著,本來鮮綠色的衣裳也灰蒙蒙的。莫休一身白色衣裳,一臉書生氣,看著倒不似溟濛教教主,卻像一個鄉村秀才了。他見了流水這副神色,也頗為不安,趕緊上前,道:“多謝田姑娘遠道而來,這一路風塵仆仆的,不若田姑娘先沐浴一番,歇息一下……”

流水有氣無力,卻還是衝莫休翻了個白眼:“怎麼的,你是不想陸遠賀活是吧?我就知道,你們這些教裏的紛爭,哼。”

莫休被哽一下,心中暗自罵了陸遠賀一句,卻還是笑道:“田姑娘莫多想。右護法的毒性已得控製,也不急於一時,田姑娘還是做好長期的準備,畢竟累倒田姑娘了,那右護法許是真沒救了。教中有一處溫泉,倒是從山上直接引下來的,去乏最是合適。不如我這就帶田姑娘前去?”

流水淡淡地嗯了一聲,也覺得有理,瞟了莫休一眼,皺了皺眉,道:“莫教主喜歡白衣?”

莫休愣了一下,笑道:“是,怎麼,田姑娘可是有何疑問?”

流水又問道:“你們教中是專門有洗衣的人吧?”

莫休嘴角一抽,道:“是。”

“哎,怪不得。”流水點點頭,跟著莫休往溫泉處走去。

莫休在前引路,心中暗道:是真的有在擔心陸遠賀嗎?陳舒啊你確定你出的這個主意有用?

而那小教徒離了流水,擦了滿頭汗,溟濛教其他的教徒立馬圍了上來,笑嘻嘻地問道:“誒,小遠呐,右護法夫人長得如何?”

小遠凝視了一下遠方,做出了一個看似深沉的動作,然後又回頭,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道:“不可言傳呐,不可言傳。”

眾教徒有些不滿,嘰嘰喳喳地開始說道:“小遠呐,你莫不是壓根就沒見著那護法夫人,回來唬我們的吧?”“就是就是,唬我們呐!”

小遠眼一瞪,道:“哼,你以為這差事那麼好做?當初叫你們一個個的都不願意去。就想著那護法這般厲害,莫不是要娶回一個母老虎才壓得住?嘖嘖,這你們就不懂了。人家姑娘自然是溫婉多情,婀娜多姿,不然你當怎麼迷得右護法神魂顛倒的。保你們沒見過那般美的!趕緊抓緊機會去瞅兩眼!”

教眾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交頭接耳了起來:“也該是真的吧,那右護法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了,定是要美的才配得上吧?”“既然溫婉了,那性格想來也是好的。”“唔,估計著日後也是不會怪罪右護法把她騙來了吧?”

小遠得意地哼一聲,然後揚聲問道:“哎,右護法夫人估摸著要兩個服侍的,還要兩個幫忙熬藥的,有誰願意去?先說好了啊,誰關係好誰先來。”

教眾互相看了兩眼,紛紛舉手:“我我我!”“小遠我來,我跟你關係最鐵了!”“小遠,你不是想要上回賈家那塊石墨麼,我給你!讓我去!”

小遠陰陰一笑,道:“不急不急,都有機會。哈哈哈。”

勞苦差事要大家分享,黑臉要大家看,順帶著那皮鞭的聲音呐,也讓大家聽聽,感受一下這三日來他心驚膽戰的感覺才是好的。

流水實在是累著了,溫泉又霧蒙蒙的,流水感覺越發暈乎,頭前後晃了晃,終是一頭趴在了石頭上。莫休見流水許久未出來,試圖喚了兩聲:“流水,流水?”見沒人應,喚來幾個教眾吩咐了幾句,趕緊拐去了陸遠賀的房間。

陸遠賀正躺在那床上,聽見門推開的聲音,趕緊把身子更加往被子裏縮了縮,裝出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咳咳咳,流水,你來了嗎?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莫休上前,不耐煩地踢了踢床板,道:“現在裝什麼,你的未來媳婦兒還沒來呢。想來是太累了,睡在溫泉裏了。我來問問你怎麼辦?”

陸遠賀呆愣了一下,立馬掀開被子下了床,精神抖擻,哪有毒發的樣子,嘻嘻笑道:“嘿嘿嘿我去把她撈起來……”

“你以為是餃子嗎撈什麼撈。我已經叫人去找大媽來給她更衣了,你且準備著點,莫被看出了破綻。”然後歎了歎,又道,“也不知這陳舒的主意靠不靠譜啊,見那小姑娘那伶牙俐齒的樣,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

陸遠賀似乎想起了些什麼,也有些心有餘悸,喃喃道:“唔,陳舒現在跟他媳婦兒好著呢,當初他媳婦還逃婚來著,他都搞定了。他出的主意,應該沒啥問題吧?”

莫休無奈地點點頭,道:“但願吧。”

陸遠賀翻了個身,又翻過來,看了莫休兩眼,還是有些不放心,對莫休說:“要不你還是捅我兩刀吧。這個傷至少沒做假,流水也該能體諒點吧?”

莫休看了他兩眼,一副看瘋子的神色,起身就走。

陸遠賀拉住他,歎了口氣,莫休隻聽撕拉一聲,似有利刃劃破衣服,而陸遠賀似乎悶哼了一聲,莫休回頭一看,大驚失色:“你是瘋魔了?怎麼說刺就刺?”

陸遠賀肩下,不及心髒處的地方,一大片鮮紅色的血不斷地蔓延開來,濕了他白色的裏衣,莫休趕緊用刀劃開他胸前的衣裳,邊掏出藥,往觸目驚心的傷口處撒,給他止血,連聲道:“太胡來了,你太胡來了……”

陸遠賀皺了皺眉,聲音有點抖,斷斷續續道:“你知道的,我還得騙她一次呢。若是這一次也那麼輕輕巧巧的騙了,這兩番下來,我怕是真的,她啊,這輩子就沒有原諒我的可能了。”

莫休手頓了頓,道:“你……”卻終是沒有再說下去,隻默默地給他清了傷口,撒了藥,包紮了一下,隨後便退出了房。

流水醒來已經是三個時辰後。模模糊糊地睡著,她似乎想起自己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突然睜開眼,見著頂上陌生的裝飾物,腦海中空了那麼一瞬,又猛地反應過來,匆匆忙忙地穿了衣裳就往外跑,見著外麵守著的小童,急忙問道:“你家教主呢?”

小童嚇了一跳,呆愣愣地指了個方向,流水急忙奔去了。小童有些發愣:咦?這就是那婀娜多姿的美人?大人的審美觀果然是有些不同啊。

莫休遠遠地便聽見了傳喚,見流水急匆匆地跑來,衣裳有些淩亂,發也胡亂地挽著,咳了一聲,道:“田姑娘……”卻又不知如何委婉地勸流水先收拾收拾整齊衣衫麵容,隻得別過眼不忍看,匆匆地帶著她,進了陸遠賀房間,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心中暗想,罷了罷了,把一個好端端的姑娘折騰成這個樣子,也不枉陸遠賀自己砍自己的那一刀。

流水匆匆地進了屋,見陸遠賀臉色蒼白,早已不複前些日子見的時候,他意氣風發,眉飛色舞的樣子,一揮手,就把筷子鑲在凳子上了……雖然這記憶也有點不是怎麼的風光,但好歹那時候陸遠賀能吵能鬧,而非如今這般進氣不見出氣似的。

流水鼻子一酸,趕緊上前,拉出陸遠賀的手,緩緩地搭上了他的脈。陸遠賀的眼睫毛抖了抖,此刻流水看他的麵容看得仔細,竟也覺得,他這幅弱弱的樣子,倒也是精雕細琢的,細細看來,也不比那陳易差得了什麼。

陸遠賀脈象有些不穩,卻顯得虛弱,快摸不著似的,流水皺了皺眉,咦,怎麼有點像……有點像滑胎了的症狀?

實則是陸遠賀使了陳舒送來的藥,跟陸遠賀道:“當日流水給我哥看病之時,就是個有招數卻不識病的。你隨意吃了這個裝個樣子,隨便再編個難點的,又無外狀顯出的毒物名,便能唬住人了。”而陳舒的藥正是讓陸遠賀的脈象顯得虛弱的,而恰巧此刻陸遠賀剛捅了自己一刀的傷口還疼著呢,心中又有些做賊心虛的緊張之情,所以脈象又快了些。幾處交雜著,便成了一幅不倫不類的樣。

流水摸了摸陸遠賀的額,一手冰涼的汗,臉色又是白得嚇人,流水在腦中搜查了一番,卻想不起什麼毒物是這樣的脈象這樣的症狀的,眼淚都快忍不住了,帶著哭腔道:“嗚嗚嗚,陸遠賀你這什麼要命的毒啊,我怎麼診斷不出呐?”

陸遠賀心中暗道糟了,莫演過頭了,演砸了啊。於是一副慢慢緩轉了的樣子,眼皮抖了抖,睜開了眼,顫巍巍道:“流水?是你麼?沒,沒想到這輩子,我還能見著……你,見著你最後一麵……也不枉了……”

流水的眼窩本身就淺,陸遠賀氣若遊絲的幾句話一說,便激出了她滿臉的淚,她哭得急,話都要說不上了:“你也是啊,你早說你的病詭異啊,我就把我師姐帶上了,嗚嗚嗚,不對,那時候你都昏迷了,都怪那莫休啊……而且他憑啥要你去擋啊,都已經不跟他爭這教主了你怎麼還幫他去擋刀呢,早知道教主那麼輕鬆你還不如搶了教主之位做了……”

莫休在庭院中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望了望暗下來的天空緩緩升起的月,暗道,哎,這冬季的晚上果然冷啊,還是回房加件衣服吧。

陸遠賀被流水的話哽了一下,心中默默地對莫休道:兄弟對不住了,我媳婦真真的不講理啊,活生生地把自己跟人溝通打架被陰說成為你擋刀——哎,不過算了,反正都是假的,殊途同歸嘛。他伸出手,拍了拍流水的背,道:“咳咳,無妨,這毒是魂醉,隻是我又受了點皮外傷,脈象才亂的。”

流水止住了淚,有些疑惑地道:“魂醉?那不難解啊,怎麼你們教還因此死了好幾個教眾?”

陸遠賀咳了兩聲,想著小遠又添油加醋地不靠譜了,腦海中念頭一轉,有些淒涼地開口:“是了,不是什麼難解的毒。隻是恰好,我們教中的醫師,前些日子剛逝了,沒有人及時來,咳咳……”

陸遠賀一臉痛苦的樣子與流水解釋,流水沒有太多心思在這上麵追究,用手帕擦了擦他的額,複又問道:“那你的傷口又傷哪了?給我看看?”

陸遠賀幽幽地瞅了她一眼,道:“男女授受不親。”

流水淚水還掛著,就笑了:“你還擔心我怎麼著你了?醫者怎講究那些亂七八糟的禮數,何況我本就是個不講禮的。你給我看就是。”這倒是的,不講禮也不講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