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怡,給你糖吃。”
坐在大石墩上做沉思狀的潘憶聞聲回頭,眼神頓時驚住了,半響才不確定地問,“石頭,你確定,這是糖嗎?”
“是的呀,這就是上次那個貨郎伯伯來村裏的時候,我娘用她編的絡子給我換的。”那聲音的來源——一個掛著鼻涕皮膚黝黑的小孩,正一本正經地捧著那顆所謂的糖獻寶似的捧到潘憶麵前:“阿怡,吃吧,我吃了一塊,甜甜的可好吃了。你上次告訴我要有福同享,所以我一直忍著不吃,把這塊留給你吃,就是你好幾天都沒出門了,我都沒法給你。”
看著那小孩認真地捧著的糖紙上,粘著可疑黑色物體的半化不化的糖塊,潘憶有種撞牆的衝動……要不是從小知道這孩子的天然呆她幾乎以為這小孩是在整她了。
上次她一邊走路一邊出神,結果碰上這孩子在路邊玩,看到這呆小孩發光的眼神才意識到自己手裏居然無意識的拿了塊槐花糕,於是就遞給了他,沒想到這小孩還挺有原則,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挺著自己的小胸脯說著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不吃嗟來之食”,潘憶一時好笑不禁起了促狹的心思逗逗他,於是隨口謅了一堆什麼跟朋友有福同享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胡言亂語,最後小孩吃了那塊槐花糕,誰知竟把那些話聽在了心上,如此倒是輪到她來“兩肋插刀”了。
熊孩子叫周石頭,算是潘憶目前唯一的玩伴。周石頭他爹是獵戶,在周石頭剛滿月的時候上山打獵意外喪生,就剩他和他娘相依為命,也因此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衣裳也總穿的破破爛爛,因而村裏的小孩不大喜歡和他玩。
而身為村裏外來戶的潘憶,加上幼時體弱,曆來因為被周嬤嬤精心細養在深閨,不大出門,所以更是沒有玩伴。如今這兩年潘憶年紀大了點,身體養好了些,這才經常出門散個步什麼的,幾次遇見周石頭,她又不會有什麼嫌貧之心,所以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倒成了玩伴。
說起玩伴,其實大多時候都是周石頭在玩,潘憶在一邊安靜地看,或者是潘憶在說然後石頭一臉懵懂的在聽。潘憶畢竟在心理上是成年人,怎麼著也不會跟小孩一起玩泥巴什麼的。不過也是因為有時候實在無聊,一個人太悶,所以,即使石頭是小孩子,也勉為其難可以當一個說話的對象。
有時潘憶也慶幸石頭是小孩,大多時候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然她也不敢說那麼多在這個世界看來奇奇怪怪的言論。
此刻看著石頭依舊捧著的所謂的糖,潘憶突然想得很遠,人有時候不能太自以為是,總以為什麼都不會變,實際上什麼都在變。
就像她自己,前一秒還在盤算剛得的獎金怎麼用來犒勞自己,下一刻就來到了這個不知所謂的世界被追殺;前一刻還在馬車上抱怨老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她的大好年華才剛開始就一命嗚呼被穿越,下一刻她已經不知不覺在古代生活了五年!
五年前,他們離開京城,在淩陽穀再次遇襲被伏。紅影帶人護著白水盈到了錦州地界,在城外樹林休整等候的時候,得到了潘啟明和其所帶的虎隊在淩陽穀全軍覆沒,甚至趕回去接應的另一半鷹隊人馬也基本覆沒的消息。
白水盈剛生下潘憶才幾個時辰身體還極度虛弱的時候,就不得不在馬車上顛簸逃亡,身體本就是強弩之末,所以得知消息後當時就噴了口心頭血暈了過去。
那時眾人一陣慌亂,藍鳶醫術尚可,奈何沒有對症的藥物,隻得先護送著白水盈進得錦州城去尋找醫館買藥。
藍鳶給白水盈連著施針喂藥五個時辰,白水盈才清醒過來。
不久之後,焦大也被救醒。眾人才知,淩陽穀的一番爭鬥,就剩了焦大和孫興兩個人活著,卻都受了傷,恐防帶著潘啟明的屍骨奔走出了什麼變故,隻好藏了起來,讓孫興在那裏守著,焦大好趕來報信。
白水盈聽了之後,便決定親自去接潘啟明的屍體。
那地方距離淩陽穀不遠,還是存在危險的,所以眾人沒想到白水盈竟要冒險親自前去,畢竟潘憶才剛出生不久,她的身體也還虛弱著。但是當時白水盈的執念已不容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