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撤了碗筷,藍鳶便關了門,坐到桌邊給潘憶把脈。
潘憶伸出胳膊,腦袋也架到上麵,瞪著眼睛故意捏了嗓子道:“藍姨,我覺得你光把脈肯定看不出什麼,你得把把我這腦袋,肯定就能發現,這裏麵有個小人兒,她坐了三天馬車,就累得癱倒了。”
周嬤嬤正在床邊鋪著被子,聞言便笑著搖了搖頭。那廂紅影也是“噗嗤”一笑,然後走到桌邊給潘憶卸起珠環來。
藍鳶卻依舊沒有表情,片刻後收了手,才道:“小姐早些休息。”便起身回了隔壁房間去。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卻是那負責燒水的仆婦送了熱水來。潘憶便一動不動,任由紅影將她的頭發打散,脫去外衣,將她抱進木桶裏幫她沐浴了。
潘憶舒服地躺在熱水裏,嘴裏問著一旁的紅影道:“紅姨,咱什麼時候能到雙樊城呀?”
“以咱的腳程,明日若早些出發,晚飯時分也就到了。”
潘憶點點頭,這一路上也是照顧她的感受,走得並不快。她閉上眼睛,沒大會兒便睡了過去。連什麼時候被周嬤嬤抱回床上去的都不知道。
許是夜間睡得沉,休息好了,還不待周嬤嬤醒過來給潘憶穿衣,她就早早地醒了,隻睜著眼望著帳頂發呆。
她忽地想起,當初上大學的時候,某一天早上,她也是醒的這麼早。那時候舍友們都還睡著,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裏,她盯著遮擋的床簾發著呆。她正想著一會兒等人都起來了早飯吃些什麼,就聽到那廂文娟的夢話聲:“雞腿……”到得後來,不知何時她居然又睡著了,待得睜眼,舍友們已經買了早餐回來,文娟給她帶的正是一根雞腿,虧得慧秀給她另外帶了小米粥,不然她大早上的還真吃不下那雞腿。
這樣想著,潘憶反而懷念起那一大早就送到麵前來的油乎乎的雞腿來了。
所謂光陰無情,歲月當真就這樣一去不返,甚至將她拋擲在這異世的河流裏,徒留她對著往昔空自嗟歎。那些鮮妍的麵龐,那些歡愉的笑語,就這麼無情地褪去了所有的色澤,隻泛黃在記憶裏,變作那水中月鏡中花,以至於連觸碰都成為了奢侈。
或許有一天,記憶還會模糊淡漠到連回想都做不到,到得那時,她又該怎麼做呢?
唉,不若,就停留在此刻也好,起碼記憶還清晰著,也許這樣她還能跟曾經保持住那一點聯係,也許這樣還能證明她是曾經活過的,讓她們也還記得有她這麼一個人。
嗯,就這樣吧,就這樣,就這樣,留在此刻……
“小姐?!”
“小姐,小姐……”
好吵,是在叫誰?誰是小姐?她嗎?嗯,自己是叫小姐的麼?唉,不知道,不管他……
“小姐,小姐……”
“小姐!小姐!”
嗯,怎麼還在叫,太吵了,得告訴他們這裏沒有一個叫小姐的人,讓他們到別處找去,不要在這裏擾人清淨了。這樣想著,潘憶便覺得思緒一重,仿佛落到了什麼上麵去似的,耳邊的聲音也不再像隔了一個世紀傳來的那樣,開始變得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