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儀大人醒了!”
她聽見驚喜的喊聲,慢慢睜開眼——
隻見四周有十數個宮女太監齊齊跪下,捧著滿是藥香的碗盞。見她醒來,管事宮女驚喜的喊了出來。
晨露慢慢起身,烏黑長發垂於胸前,微風吹來,飄然若仙。
瞿雲聞訊進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仿佛要禦風而去,那樣不真實的虛幻迷離。
他讓眾人退下,試探著喚道:
“小宸……”
她仍是垂著頭,任飄忽發絲,把眼睛遮蔽。
“小雲……我夢見了他……”
“我夢見,我仍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我縱馬遠去,對元旭說:等我三年,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宛如在夢幻中,她喃喃道:“多麼希望,這隻是個夢……一回身,元旭還在那裏等我,我們約定,要一起驅除韃虜,平定天下。”
她抬起頭,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他背叛了我!他終於還是背叛了我們的誓言!”
那一顆顆眼淚,如同鮫珠一般,閃閃發光,卻終於跌落塵埃,消逝不見。
元祈聽到宮人稟報,道是尚儀大人已經清醒,他心中一陣欣慰,快步走進來,卻見晨露已經起身,在屏風後整理儀容,瞿雲守在外麵,臉帶憂容。
他心中一驚,直衝進去,和屏風背後走出的人影撞個正著——
“啊!”
一聲輕呼,隻見晨露身著對襟宮衣,被撞得直直跌倒,元祈連忙扶住她。
她抬頭,兩人相對。
元祈隻見她通體幽藍紗衫,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弱不勝衣,見了自己,也並無驚恐,隻是微微眯眼,那樣子,無邪而嫵媚,讓人怦然心動。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幸而,他並不知道這一眼的真實含義。
他扶起晨露,卻並不放手,把她抱起,在宮女的驚呼聲中,輕輕放在床上。
“聽說你好些了,急著來探,結果撞了個正著——快起叫太醫!“後半句,是對著驚慌的宮女說的。
晨露連忙道:“隻不過撞了一下,不妨事。”
“你被內力震傷心脈,實在凶險非常!”
元祈皺起眉頭,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你當日實在太過妄為,那使者言語挑釁,朕自有法子治他,給你出了這口氣——你也忒烈性了!”
晨露輕笑宛然:“我不是為了自己,隻是,我赫赫天朝,豈是這等人可以作踐的!”
最後一句,語意剛決,颯颯之氣可見。
元祈雙眉一振,重新凝視著她大起知己之感——他素日裏隻聽得鶯鶯嚦嚦,女子們嬌柔作態,不過是為了求得寵幸,哪裏能聽見這等金石之音?
世上竟有這等女子!
每一次,她都讓他感到驚奇……
他笑得爽朗,年方二十的年輕皇帝,英姿勃發。
“你這一場大勝,可真是讓朕揚眉吐氣,他們以為朕外無大將,內無高手……笑話!”
元祈想起那日韃靼使者的驚駭羞愧,心中隻覺得暢快無比。
他即位僅有十歲,朝中名將凋零,靠著幾位藩王的私兵,以及周浚的異軍突起才堪堪讓韃靼退兵——和談之時,還要走數目驚人的金銀絲帛,這讓年僅十歲的天子感到奇恥大辱。
“也隻有你,敢公然與韃靼人抗衡,那些文武將領,聽到韃靼兩字,就如同鼠見貓一般。”
他諷刺的歎道。
“也有大臣不是如此呢,那天,那位兵部尚書黃大人,不是說的慷慨激昂,要把那大可汗的首級‘傳之天下’呢!”
“你相信他說的?”
元祈不敢置信的低喊,待看到晨露笑得輕顫,才發現自己被捉弄了。
“皇上恕罪,這位黃大人誌氣可嘉,不過打仗這回事,文人還是不要攙和的好!”
晨露笑過之後,很爽利的說道。
元祈覺得新奇,不要說本朝,曆朝曆代以來,文人地位都居於武將之上,很多文人講究出將入相,認為自己的一番指點,就能讓戰局起死回生,本朝更有人拿著周浚的例子來說事,認為這班武將不通聖人大義,無人壓製,才弄得今日這等驕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