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笑聲淒厲,聽得人生出寒戰。
太後畢竟老於事故,她鳳眸一閃,凜然生燦:“你此話當真?”
皇後跪坐於地,慘笑道:“上次梅貴嬪請了那女神醫,雖說沒有什麼‘線脈’奇技,在婦科方麵,卻也是難得的高手。她說我沒有什麼隱疾,不該三四年還懷不上孩子,我再三詢問,她才說了——有些富戶人家裏,少爺不待見發妻,就有用這招的——三兩年生不出嫡子,還有什麼說話的餘地?”
她冷笑連連,繼續道:“我初還不信,用了好大的功夫,才在皇帝寢宮裏,得了一隻禦用的茶盞,他用的藥,才被檢了出來——母後,他從頭至尾,都在防範我林家!”
太後隻覺得自己太陽穴處忽忽亂跳,她一陣暈眩,好不容易緩了些,氣若遊絲道:“葉兒。”
葉姑姑湊近問道:“太後有什麼吩咐?”
她擔心太後要氣怒攻心,上前扶住了她。
太後一把甩開了她:“我沒事!”
她目光森然,一字一句道:“傳令給我們的人,從今天起,皇帝宮中一應人事器物,都給我盯緊,盯死了!”
乾清宮中,雖是午後未時,元祈卻仍在奮筆疾書,朱色禦批,寥寥數字,卻每每切中要害。時間慢慢流逝,明黃奏折厚厚一摞,也逐漸消減下去。
此間空氣凝重,旁邊一人纖纖十指,正在緩緩磨墨,鬆明香味縈繞,卻無人開口。
元祈批完一本,卻不再取,隻是凝望著旁邊,那正在忙碌的雪白皓婉——一點墨汁不慎沾了上去,更襯得晶瑩剔透,如冰如玉。
他想說些什麼,隻是望著晨露那凜如冰雪的麵容,再開不了這口。
晨間的一幕,仿佛成了橫亙於兩人之間的深淵,任你如屢薄冰,一步十丈,也不能從容而過。
“皇兄真是好雅興,勤於國事,仍有佳人紅袖添香!”
靜王步入書房,見此情景,不由取笑起來。
元祈一笑,也不辯駁,隻是讓晨露收起筆墨,舒展一下筋骨,才道:“二弟,你今日怎麼有閑,到我這枯燥乏味的地方來?”
靜王受他調侃,卻絲毫不窘:“那是以前,臣弟少不更事,隻以為皇兄這邊,無絲竹之亂耳,惟案牘之勞形,今日一見,才知大謬——有尚儀這等妙人在旁服侍,卻不是勝過仙境?”
晨露在旁,聽著他油嘴滑舌,輕咳了一聲,才道:“請恕微臣唐突,靜王千歲所在之處,才是人間仙境,也怪不得您樂不思蜀了——‘漱玉閣’的宛宛姑娘,那才真是妙人。”
靜王一時張口結舌,做聲不得,元祈大樂,爽朗笑得中顫抖,險險打破了瓷盅,才道:“今日你這混世魔王,終於遇上克星了!”
他這一番大笑,將屋內凝重尷尬的氣氛一掃而光,靜王看他樂不可支,苦笑道:“罷了,小妮子口齒伶俐,本王就算出醜一二,也不算什麼大事!”
元祈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弟,你來這到底有什麼事?
靜王斂了笑容,正色道:“皇兄,臣弟雖然不肖,等閑還是不敢來這禦苑要地——再過些時候,就是各地藩王進京的日子了,他們在外橫行不法,回京來怕也安生不了,這不隻是國政,也關係我皇室的聲譽,所以臣弟鬥膽一問,皇兄心中可有什麼章程?”
元祈靜靜聽著,沉吟不語,半晌,才歎道:“還是二弟你敢說敢為——其餘人,怎敢在朕麵前提這等話頭?這些叔伯弟弟們……簡直太不成話!”
他恨鐵不成鋼的怒歎,再沒什麼話好說。
“叔伯們倒好說,左右是為子孫多要些恩蔭,他們也翻不出什麼浪來……隻是兩個弟弟,可實在……”
靜王在旁剖析,也沉吟著,一時難以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