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想起前些時日,皇帝跟她提起,儀馨帝姬的駙馬孫銘,在武略上很是去得,盡忠職守,這麼多年都是不上不下,欲要將他提升為京營將軍。
“京營將軍人選空缺,有幾位老將軍,朕又不忍讓他們勞心勞力……孫銘畢竟是天家親眷,稍稍提拔一下,皇姐麵上也好看些!”
當時,太後隻道要讓他上戰場,真刀真槍拚個功勳,卻不料,皇帝此次親征,隻帶走了兩萬京營將士,剩下五萬多人來拱衛京師,竟還不動聲色的,將治安大權也奪了過來。
元祈這一著棋,真可算是狠辣,無聲無息的,就把太後架空於瑣碎民政之上——母子之間的疑忌,已是深如鴻溝!
太後畢竟是老謀深算,雖然心中已是大怒,卻竭力不形之於外。隻輕搖畫扇,發間那簪珠花,在窗下映出嫣紅欲滴。
沉重的氣氛在殿中蔓延,幾位閣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中明白了幾分,都是垂手端坐。
太後輕笑著,打斷了僵局,她的臉色溫和,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隻是笑道:“可憐見的,孫銘這孩子我見過,確是忠誠可靠,隻是木訥了些,能降伏那些兵痞少爺嗎?”
齊融咳了一聲,抬起頭,終於直視太後,因酒色而微微浮腫的眼中,滿是精光。
“還請太後放心,孫銘為人,雖然質樸勤懇,也是出過兵放過馬的人,臣料定他必能統領京營四鎮,衛護京畿!”
太後聽著,微微一笑。臉色隱在陰影裏,什麼也看不清——
“我不過白擔心一番罷了——既如此,卿等暫且跪安吧!”
她端坐著,冷冷看著閣臣們大禮朝拜後,恭謹地魚貫而出,唇中隻迸出三個字:“老匹夫!”
葉姑姑蹣跚上前,給她遞過一盞參茶,寬慰道:“主子別和這等小人計較。氣壞了鳳體,可就如了他們的意!
太後默默接過,啜了一口,感受著其中的醇香苦澀,精神也為之一振,她歎了口氣,道:“若是早幾年,我臨朝之時。卻有什麼人敢如此跟我說話——齊融不過是在效‘犬馬之勞’,替皇帝‘汪汪’兩聲,以示忠勇!”
她坐在昏暗之中,冷冷一笑——
“皇帝對我如此防範,真是煞費苦心……”
她的聲音幽邃。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葉姑姑聽著,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上前一步,附在太後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都作反了?他真想死嗎!”
太後勃然大怒,一口氣沒喘上來,心口又是一陣絞痛。
葉姑姑慌忙上前揉搓,小心翼翼道:“或許靜王殿下隻是和三五至交來往……”
太後緩緩搖頭,那簪石榴紅珠花在黑暗中顫顫巍巍,眩目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