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雲迎著他的目光,不避不讓:“千真萬確。”
“好得很……朕的弟弟們越發長進了!”
皇帝臉色陰鬱,緩緩道:“敢情朕是紂桀之君,弟弟們個個噤若寒蟬,連探望也要偷偷摸摸!”
眾臣聽他話音不善,無人再敢開口,一時殿中氣氛沉抑。
此時殿外腳步淩亂,微微有人聲低語,秦喜探過頭來,望了一眼,便又速速退了開去。
“做什麼如此慌張?!”
皇帝沉聲問道。
秦喜躡足而進,跪稟道:“太後娘娘的慈寧宮裏,不知出了什麼事,急急宣了太醫過去。”
皇帝心念一閃,驀然想起,晨露曾道,要往慈寧宮中覲見,一時心亂如麻,什麼軍國大事,也入不了腦中。
瞿雲察言觀色,寬慰道:“皇上且慢心焦,娘娘命格貴重,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話雖如此,他心中也是惴惴。
皇帝再無心商議,由禦座中站起,對眾閣臣道:“卿等暫且歸去,把部中事務料理妥當,就是朕躬之福了——內政修明,還有什麼人能掀起大浪來?”
他微微冷笑著,清俊麵容上一片寧靜,隻那瞳仁之中,足見剛毅。
皇帝趕到慈寧宮時,已是風平浪靜。太後見了他,隻略略說了幾句,便讓他先去探望受驚的嬪妃們。
“後宮雨露均沾,才是社稷之福,她們有些人,平日裏見你一麵也難,你且去小意溫存一二。她們便歡喜不盡了!”
皇帝一聽便知,這是在說雲蘿,他壓住心頭火氣,從慈寧宮辭出後,便上了肩輿,朝著碧月宮方向而去。
秦喜在旁隨侍,善解人意道:“皇上,雲貴人那邊……”
皇帝微一沉吟。道:“也罷,賜雲蘿雲錦五匹,取一罐上好的白藥給她。”
碧月宮中,絲毫不曾有香氛馥鬱,隻是將重重帷幕卷起,任由清風吹入。
皇帝一進殿中,便覺心曠神怡——
十六扇落地雕花檀木門,被齊齊打開。日光淡淡照入,毫無晦澀昏暗之感,重染的紗縵高高懸起,隻有飄渺尾端,在風中飛舞。
“這是做什麼?”
皇帝又是驚奇。又是疑惑。
晨露一身宮裝未褪,鬢間步搖,熒華迷離,她半倚在窗邊。飄然出塵,宛如姑射仙人一般。
“我受了一點小傷……”
她靜靜說道。
“就是那塊冰琅惹的禍?!”
元祈心疼不已,怒道:“安王將這等邪物貢上?!”
晨露苦笑一聲:“他並非是對我而來。”
她由絹衣中,扯出一角非帛非金的料子,道:“前日我接到警示,便早有防備,穿了這金絲軟胄,沒曾想。那冰琅穿透之力,竟會如此厲害!”
“是母後?!”
元祈悚然問道。
“她早已安排下座次,那冰琅碎裂的時間,也早就被計算好。”
晨露輕輕歎道:“她終是不能容我於世上,也難怪,皇後是她嫡親地侄女……”
她素來剛烈,如今幽幽道來,竟平添了幾分淒冷抑鬱。
難道她……竟也是對我有意?
皇帝又驚又喜。心中但覺如飲甘霖。幾疑是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