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馨帝姬性情剛強,聽得回答,隻是微微冷笑,曼聲道:“你這話說得奇,我乃先帝嫡親的骨血,難道也是你家主子所說的‘邪晦”?又是什麼外府婦人——你想離間天家至親嗎?!”
她聲音不大,卻含著不容質疑的威儀,張總管被這份嚴峻嚇得慌忙搖頭,賠笑道:“這是娘娘的旨意,奴才們也不敢胡言……”
儀馨帝姬冷哼了一聲,道:“我奉了皇兄的旨意,你們也要駁回嗎?!”
她微一示意,身旁女官便取出一道黃綾卷旨,總管趕緊賠笑道:“真是折殺奴才了,殿下明奉聖意,我們怎麼敢阻擋呢……”
帝姬又回頭吩咐了幾句,車駕粼粼的聲響便逐漸遠去,靜王在車中挑開小簾,隻見那宮車朝著西麵而去。
西華宮?!
靜王想起那位安胎調養的梅妃,心下若有所悟,隨即便是一笑。
他見到太後時,漫不經心地問道:“前方局勢如何?”
“皇帝坐鎮在行宮,韃靼人也不敢再深入,平州無恙。”
太後抿了一口杏仁酪道,麵上卻毫無欣慰之色。
靜王仔細觀察著她的麵容,又道:“聽說舅舅已經落敗被擒……”
砰的一聲,卻是太後將玉杯重重頓放桌上。
她抬頭望著靜王,鳳眸中仿佛冰裂玉碎——
“你是從哪知道的?!”
靜王上前扶住她道:“母後……您先別急,眼下舅舅這事,怕是很棘手啊!”
太後見他避而不答,於是冷笑道:“你如今還不改口嗎,林鄺乃是國之罪人,怎麼仍是稱他舅舅?!”
“甥舅之情,不是一紙詔令可以割舍的。他即便成了亂臣賊子,也是林氏家主。”
太後被這句一噎,卻沒有動怒,卻是歎氣:“林家因他一人,不知要被天下人恥笑成什麼模樣!”
“兒臣鬥膽,卻要駁母後一次——成王敗寇,乃是世間不滅之理,世人動輒嘲笑。他們自己就清白如雪嗎?”
他看著太後,仿佛是在勸慰,又好似自語:“那畢竟是嫡親的舅舅,打斷骨頭連著筋,皇兄說不定會網開一麵的……”
這本來是應有的安慰,太後卻麵沉似水,她指尖無意識地撥著佛珠,咬牙不語。
靜王察言觀色。也不再多說,起身告退,太後也不留他,緊閉了殿門,獨自一人坐於窗前。
冰綃裁成的窗紗。隱約透出素白幽光,今日天氣陰沉,更顯得殿中昏暗。
她起身點燈,用銀簪挑亮了。一道焰花在殿中明滅升起。
金黃色光芒下,她歎了一口氣,想起靜王方才所說地,禁不住露出一絲冷笑來。
“網開一麵……”
她皎美麵容上,笑容越發森寒,又蘊涵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刻骨憎恨——
“最好他死在陣前,粉身碎骨……”
如此刻毒的詛咒,從她平裏優雅溫文的朱唇中迸出。詛咒的對象,竟是她的親生弟弟。
小小的燈焰閃爍著,將她雪白的麵龐照出陰影來,太後喃喃低語道:“不管他是生是死,那件‘東西’,卻絕不能落到別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