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一片靜寂,鴉雀無聲。
劉氏跨坐在白翹身上,揮落的手僵滯在半空,一副見鬼的模樣瞪著白明生,確定沒有聽錯,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那兩口子不是死了麼?”劉氏平緩的語氣帶著顫音,今天的大喜大落讓她心口跳得猛,手足無措的捏著衣角問白明生,當初他按照地址去招人的,回來說一家三口全死了。
如今,李奶奶說開著氣派的車來,肯定是接小賤人,想到他們出息了,那自家肯定要跟著沾光。
這樣想著,腰板也挺直了。
“我…那時去找了,溫家說白明海死了,我就回來了。”白明生含糊的說道,眼睛看向坐在地上的白翹,心裏極為複雜。那時得到消息他覺得天都要塌了,家裏最有出息的哥哥死了,隻靠他一個人撐起一片天。本著落葉歸根的舊思想,四處找尋哥哥的遺體,卻沒想到,看到光鮮亮麗打著官腔的哥哥,他想上前質問,卻聽到別人叫他溫潤德,事後收買溫家傭人,才知道哥哥改名換姓入贅溫家,他覺得臉上沒光,就回家說都死了。
每每看到瘦弱的白翹,心裏微妙,有恨,又可憐她,父母在享福,留她一個在山窩吃苦,都忘記有這個女兒,還拖累他,沒郵一分錢過來,所以才會糊塗答應劉氏把她嫁了。
現在想想,心裏一陣後怕。
“還不過去收拾,等下人來了,看了笑話。”怒聲嗬斥,把她的種種和嫂子一對比,對劉氏更不待見。
“好嘞。”劉氏忘了要收拾白翹替兒子出氣的茬,臉上樂開了花,想到以後能出門坐車,在家有傭人伺候,心裏美滋滋的,恨不得把白翹當菩薩供起來。“孩子快起來,嬸嬸這個村婦拉扯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做了對不住你的事,你別往心裏去,快去屋裏換套新衣服,等下見你媽媽去。”
白翹看著心肝疼,這掉錢眼了吧?親兒子都抵不過幾個錢,跟喬野有一比,為了錢連命都不要!
“我媽不是死了麼?又從哪蹦出來了?再說,換什麼衣服?我有新衣服麼?”白翹對著兩口子冷嘲熱諷,看著他們臉上掛不住的笑說道:“我的衣服都是村裏不要的,哪件不是打了補丁,缺塊布的?”
現在想著討好她?沒門!
劉氏拉直了脖子,訕笑的拉著白蓮的手。“拿你的新衣服給翹兒換。”
白蓮撇了撇嘴,一雙杏眼堆滿了情緒,嫉妒、羨慕、怨恨、不甘。為什麼所有的好處都跟她擦邊,全讓白翹那賤人占去了?
“我哪有什麼衣服,就算有,她能穿麼?”
白蓮一股腦的吼出聲,手臂一痛,鼓著眼珠子瞪劉氏,看她媽這副嘴臉,恨不得把白翹當她媽養。以為這樣有用麼?小賤人沒倒打一耙算好事。
劉氏的好心情被攪沒了,恨鐵不成鋼的橫白蓮一眼,低咒了聲,想著怎麼給白翹打扮一番,讓嫂子看著沒有虧待白翹。
看出了劉氏的心思,白明生不耐煩的催促,“快點,十幾年這樣過來,做什麼體麵工作,你想讓嫂子在村口等你多久?”
劉氏咬了咬牙,罵白明生榆木腦袋,便匆匆出去收拾,一出房門,腳步頓止,看著門口漸行漸近的貴婦,眯縫眼露出精光,儼然忘了她一身狼狽。
“喲,大嫂,您怎麼自己過來了?我這打算去接你。”眉開眼笑的迎上去,看著光鮮亮麗的溫情,和她的粗布衣服,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溫情溫和的笑著應承,抬眼朝後探去,沒有看到孩子,柳葉細眉微皺。“弟妹,翹翹呢?”
“在屋裏,進來坐。”劉氏幹笑的招呼人坐下,可堂屋空蕩蕩沒幾樣家具,隻有四方桌和幾條黑漆漆的板凳,想到溫情精致的洋裝,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轉身進房要去叫人,看到房門打開,白蓮率先出來,臉色一僵,這孩子咋不會做人呢?不知道親熱的拉著白翹出來,讓她伯母高興?
溫情看到長得標致的姑娘,含笑的打量,隨後感覺歲數不對,緊接著後麵跟出來的女孩,麵黃肌瘦,大約十五六歲,比翹翹年齡稍小。“翹翹在做什麼?還沒出來?”
劉氏笑容一滯,尷尬的拉著白翹的手,推到溫情跟前說道:“嫂子,她是翹兒。”心裏止不住後悔,要知道大哥一家還在就不會苛刻白翹了。
溫情四十出頭,保養得當,依舊美麗動人,看起來隻有三十左右,歲月並沒有在臉上刻畫痕跡,反倒增添了幾分韻味。
看著孩子跟難民差不多,心疼的淚水湧出眼眶,緊緊的把白翹抱進懷裏,更加感受她沒幾兩肉的小身板,悔得腸子都青了,讓她女兒受了這麽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