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元寶雖然年紀小,心態卻無比地成熟和穩定,遠的不說了,到了寧南倪府後,她數次麵對倪府的陰謀詭計,曆經生死,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倪俊飛和倪餘澤,每一次的表現都被倪餘澤看在眼中記在心頭,變成了勇敢和智慧的象征,他何曾見到元寶如此驚慌失措過?!
倪餘澤當然不明白了,弱小的普通人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動地麵對生死危機,和有選擇地主動去承擔,那是有著本質不同的,說穿了,就是有思想準備和沒有思想準備的區別,對心靈的傷害自然失之毫厘差以千裏。
元寶的尖叫聲終於停止了,隻剩下蘇春生神經質般混亂的喃喃低語,說實話,蘇春生也不知道這樣的法子管不管用,可他現在又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元寶緊緊地抱著蘇春生的腰,似乎在汲取著力量,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會有如此離譜的表現,這完全是無法控製的,她稍稍安靜下來後,便覺得很丟人。
倪餘澤一步步地靠近著,他的步子很慢也很輕,他的腦海裏想起了很多平日裏被忽略過去的細節,比如,在水道密集的寧南府生活了那麼久,元寶居然一次船都沒乘過,就連倪府和侯府中荷塘中的小船她都沒乘過,和倪俊飛到處玩耍時,她會找理由避開,和倪餘澤找適合胭脂生產的基地時,明明是乘船又快又舒服,可她卻一定要乘馬車……
此時的倪餘澤無比悔恨,他錯了,他本以為對元寶夠細心,了解得夠多了,卻沒想到出現了讓他如此懊惱的失誤,他該再調查得詳細一些的!而他現在一定要知道當時在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實際上,就算倪餘澤完全明白了,也未必就能推測出元寶會有現在的表現,畢竟,感同身受這種東西是很難做到的,況且,元寶的經曆又如此複雜,是曆經兩世的積累。
元寶終於抬起頭,伸出手輕輕地覆在蘇春生依舊開合不息的嘴上,“好了,春生,對不起,我嚇著你了!”
蘇春生的聲音停下了,視線卻一直黏在元寶那還十分蒼白的臉上,滿含著擔憂和緊張,還有無比地心疼,元寶曾對他講過當時的情況,他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很愧疚,早知道元寶的反應如此強烈,他就該不顧一切地阻止,可他呢,心裏隻想著他和元寶的親事所麵臨的威脅。
元寶抬起手,輕輕抹掉了蘇春生額頭上的汗水,很是不好意思,“放我下來吧,我沒事了。”
蘇春生卻固執地把元寶抱得更緊了,這讓元寶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
倪餘澤的聲音不遠不近地響起,“上車吧,河邊風大。”他到現在還保持和元寶的距離,就在蘇春生抱起元寶急退的那一刻,倪餘澤忽然感到,在元寶和蘇春生之間似乎有一種不為人知的聯係,這種聯係如此緊密,簡直達到了自成一個世界的程度,那種命運相連的狀態,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打破的!
蘇春生沒說話,抱著元寶一步步地朝馬車走去,可就在他走到馬車近旁時,元寶忽然間開口,“不要,我們……上船吧!”
蘇春生驀然間瞪大了眼睛,就連倪餘澤都呆了一呆。
元寶苦笑著解釋,“我想過了,我不能永遠這樣,難道,我這一生一世都不乘船了嗎?”語氣中不自覺地變成了悲憤,“我又做錯了什麼?倪餘澤說的對,我在怕什麼?!我現在不一樣了,該怕的,應該是他們!”
話說,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以往元寶不想報仇,那是因為她沒有這個能力,更怕帶累了救她的蘇家,所以她隻能躲避,畢竟,報仇的目的不是去送死,而她更不想和蘇家分開!
現在既然有了這個機會,她也想徹底驅除掉自己的心魔,不得不說,無論是她自身努力的成果,還是倪餘澤和蘇春生全心全意的愛護,都給了元寶這樣的信心,讓她終於有勇氣去麵對當年的一切了!
蘇春生認真地看了看元寶,發現元寶的神情很堅定,就又把探尋的目光投向了倪餘澤,倪餘澤不做表示,其實,直到這時倪餘澤才感到,元寶,還是那個他認識的元寶。
蘇春生抱著元寶一步步地走向了岸邊,又一步步地走上了跳板,他走得很慢很穩,隨時都準備在元寶再次發生異狀時退回來,然而,沒有,盡管元寶的麵色在剛上船時,再度變得蒼白,可等到進了船艙後,就恢複了不少。
就像元寶估計的那樣,船艙裏裝飾得簡約舒適又帶著低調的奢華,每一種布置和每一樣器具都雅致且價格不菲,處處都有倪餘澤的習慣和痕跡,和當初元寶乘過的那艘船,簡直就是天淵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