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了正午,下人們擺上了午膳,眾人自然沒胃口,元寶勉勉強強地吃了小半碗兒的粥,就再也吃不下了,倒是熱茶喝了整整一壺。
飯後,元寶慢慢地踱出了船艙,走到了船尾,因為是逆流而上,而且沒有船帆,全部靠人工撐船,所以這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兒,他們並沒走出多遠,依舊還在那個小河岔子裏。
元寶也不急,她索性在床尾坐了下來,看著河水默默無語。
倪餘澤和蘇春生也不打擾她,隻讓下人們送上了熱茶點,又給她披了厚鬥篷,並在她懷裏塞了暖籠。
夕陽掛上旁邊的樹梢時,他們的船終於來到了幾條河岔交彙的地方,其實這樣的地方不是第一次出現,隻不過到了這裏時,南邊的水流驀然間增大了,有了大河的氣勢,想來這該不是條無名的河了。
元寶站起身來,感到腿有些發麻,她活動了一下問,“這是什麼地方?”
一直坐在元寶身後的倪餘澤立刻說,“這條河叫連水,因河岔眾多而得名,隻不過,我們現在處的位置也不過是連水末端多條支流之一而已。”
元寶點點頭,他們這條船都行到了這裏,當年那條船可要破爛且小得多了,那麼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她走到船頭,對掌舵的下人說,“找一個方圓十裏都沒有人煙的河中央,停下。”她記得,當年的船家就是這麼說的。
倪餘澤和蘇春生都是一愣,相互間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沒想到,元寶竟然記得這麼清楚!說實話,倪餘澤選了這樣一條外觀和當年有相似的船,就是怕元寶想不起當年的事,期望著能用這樣的場景讓元寶回憶起一點什麼。
再想想,也是的,倘若元寶不是記得很清楚,那麼上船時又怎麼可能反應那麼大呢?可這也能說明,當年的傷害對元寶有多麼強烈了!
聽了元寶的話,下人頓了頓,“表小姐,我們這一路行來的地方,大多數是沒有人煙的,就是此刻也符合表小姐要找的地方。”連水多次改道,也經常泛濫,所以很多靠近河邊的地方其實是不適合耕種,沿河建的村子也是零零落落的,彼此間隔著不短的距離。
元寶點了點頭,轉頭問倪餘澤,“那我就沒有要找的地方了,接下來還是聽你的。”
倪餘澤的臉上顯出了猶豫之色,元寶上前拉起了倪餘澤的手,“沒關係的!”
倪餘澤歎了口氣,元寶都這麼說了,他更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但願等下元寶見到故人時的驚喜,讓他的愧疚能少一些,卻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隻有“驚”卻沒有“喜”。
船並沒調頭,卻在倪餘澤的安排下,不再逆水而行,而是順流而下,隻不過進入的是另外的一條河岔,這條河岔開始時水量比他們來時的那條豐沛得多,但是沒過多久,就變得比蘇家河還要淺了,又因為是順流,所以船行得特別快,幾乎隻用了來時五分之一的時間,船便不能走了。
於是,一行人便又棄舟登岸,而倪餘澤已在這裏讓人安排了馬車。
上車前,倪餘澤在船艙裏說,“七年前的春天,一個女子被河水衝到了這裏,因為當時她赤|身|裸|體,所以很是引起了一場轟動,即使現在去問,也有很多村民清楚地記得,”他看了看元寶的臉色,發現後者表情並沒什麼太大的改變,不由心底一沉,看來有些事他的推測出了差錯,“這女子尚有幾分姿色,於是被一個鰥夫看中,救上了岸,並請人醫治,實指望能白得一個媳婦兒,卻不想,三日後,這個剛剛有所恢複的女子,便不知所蹤,還順手拿走了家裏的兩串銅錢。”
“因不過是兩百文銅錢,並不多,這鰥夫便沒有告官,隻是道了一聲晦氣而已,卻因此被村民嘲笑,說他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結果沒過多久這鰥夫就在村裏住不下去,搬去旁的村子。”因為這個改變,倪餘澤又費了一番功夫。
元寶聽了,微微一笑,卻是冷笑。
馬車走了沒多久,天便漸漸地黑了下來,三人在馬車上隨便吃了些東西,縱然菜品精致,還是沒有胃口,元寶更是粒米未盡,隻是喝茶。
這回下了船後,他們卻不是沿著河走了,而是向西南方而去,沒走多遠,就來到一個鎮子上,倪餘澤說,“我原打算在這裏歇息一夜的。”
元寶四下裏看了看,這個鎮子,她倒是有些印象,而且不是第一次來,好像也是隸屬於慶安縣的,隻不過是因和去蘇家村是兩個方向,離得比較遠又沒什麼特別的事,所以她才隻是路過兩回卻沒往心裏去。
“要去的地方遠嗎?”元寶想了想問,她寧願直接找到答案,也不想這麼七上八下地吊著,這感覺似乎有點像作戰時的士氣,“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而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