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境,集鬼魂之地。
沿往生橋直走,繞過血窟,沿途開著的彼岸花,愈發鮮豔滴血。撥去眼前靄靄薄霧,一座崖壁懸浮半空。
這裏住著的,正是無法往生投胎的,魅。
除了要陪在人世間摯愛的人的身邊,他們多出來的時間就是回到這裏,繼續等下一世,愛的人出現。
為打發時間,兩個魅生正偷偷地躲到一處,修行禁術。禁術的涵蓋極為廣闊,不少魅生雖修得此術,卻尚少發功過的。畢竟觸犯冥界條律,是要受到惡懲的。他們多半隻是為了炫耀激進。
魅生甲,閉眼念咒。
須臾,眼前幻化出一場活色生香的場景。
魅生乙嘴裏呸了聲,急忙掩袖,謾罵:“好哇,你個浪蕩無恥的,我要去向王告發你。”
魅生甲笑著收回神,眼前景象刹時消失:“你懂什麼,那些活在凡間的人,除了吃喝拉撒,最需要這樣……就因你我現在不是人,那些七情六欲也不知是何味道,如若我不修好這術法,難保下一世又要被人嫌棄…”
魅生乙納罕:“……還好我是男人。”
魅生甲聽畢,噗哧笑出聲來:“你是男人嗎?倘若真是,那你的凡間娘子如何會趁夜潛逃,去尋花柳。”
魅生乙:“……”
在這斷生崖上,呆的最久的也就這兩隻魅生。他們不同於其他的魅生,竟會說笑打趣,但是細看之下便會發現,那打趣的臉龐,笑的無比僵硬。
有個小小的魅生,頂多七八歲的模樣,圓潤可愛,喜穿紅衣,是這斷生崖上年齡最小的。他隻跟在一個穿白衣的魅生身後,自此,他們便熟稔。
穿白衣的從開始到現在都隻一言不發的澆水。她腳前的彼岸花,隻見其花,不見其葉。
小小魅生,盤腿懸在空中,好奇道:“嵐,這花為何不用血窟的濃漿灌溉,要用水呢?”
那白衣的微微轉身,卻隻是一味看著腳下的花。
少時,她的眸中閃過一絲光彩,嘴裏隻是冷澹道:“我隻想試試看。”
小魅生不解其意,待要再問。方才兩個打趣的魅生飄了過來。
魅生乙調侃地撫摸小魅生的腦袋瓜子:“嘖嘖嘖…你這小屁孩還不懂呢,她這是在耍禁術。”
說著,魅生乙推了推甲,澹澹冷嘲:“你說花葉同現,魅生還靈,你會信嗎?”
魅生甲沉默,搖了搖頭。
可是她信,哪怕隻是一絲絲的希望,她也願意這麼做。
在很久以前,流傳在幽冥之境,有本禁書上寫到,彼岸花葉,永不同現。淚水施之,或有奇像。還有一處是,魅生還靈,千世難逢。真心所付,必得所願。這二者之間或有些許關聯,但已無人參透。信以為這麼做便能投胎轉世的魅生,都免不了幹過幾件蠢事,他們會集齊愛人的淚水去灌溉彼岸花,會無時不刻的變著法兒去討好愛人,企盼自己能夠重新做人……按字麵解釋的確該這麼做,才能有希望投胎做人。但隻做過數萬遍後,有些魅生終於明白這本書說的隻是一段謊言。更有一些魅生義憤填膺的指出,由於當年此書的原作作者,也是個魅生。因當時的困境令他十分壓抑,所以他為了打發時間,就用無數個日夜寫了洋洋灑灑的五百萬字,並為此書提名《夙怨》。而後的千載,這個魅生作者,不見蹤影。
為了書中提到的,她這幾世裏都沒安生過。忙忙碌碌,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傻事。
而這一切,都被跟前的小魅生看在眼裏。
掐指間,一場繁花,百世流光。
是夜,月牙垂掛中天之上。
小魅生由崖壁上的懸棺中爬了出來。他在尋找嵐,而此時,嵐又去到了人間。
命運的齒輪,正以一種惡性的循環,在不停地上演一段相守永生永世卻不得善終的戀人故事。
凡世,花都南城。
依山傍水,引活泉建起一座座戲水亭台。殿宇樓閣間,鳥語花香,無一處不吸引人,駐足觀賞。
正是華燈初上,月色撩人。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竟無人注意到槐樹根後,走出一個白衣女子。她察覺到要找的人就在附近,現出身來。依舊是一頭未挽的烏發,長可及地。數百年如一日的白衣,輕紗隨風拂動,如雲中走出一般。遠看曼妙可人,近看甚為嚇人。
路人見之,都紛紛讓開。
有人議論,有人悲憫地歎氣:“唔,好可憐,死了爹媽罷。”
“可不是,瞧那小模樣憔悴的……哎。”
她兀自從那些人的身旁走過,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不染塵埃的一雙鑲金繡鞋,突然停了下來。
眼前是兩個男子,背著身,正在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