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耶穌因為背叛者猶大而被釘在十字架上。但在宰相府,那些可憐的侍衛卻由於灰胡將軍單純是個人的惡趣味而被釘在那一堵長牆上。如果萬裏長城每隔幾米遠就釘了一具胡人的屍體,每一杆旗子上都掛著幾個血腥的頭顱,當黑色的濃煙滾起,將這一幅幅慘象呈現在侵略者麵前,那麼那些胡人真的敢南下而牧馬嗎。
我們的灰胡將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他的長槍割的頭顱很多,掛的頭顱應該也不少,若是腰間在別幾顆的話,在他身上絕不會顯得突兀,隻會覺得很般配,是渾然天成的。但很不幸,他將沙場上那一套照搬到宰相府邸來了。那三十具屍體被釘在那一堵牆上,雖然驚悚,但也頗為壯觀。
事實上,灰胡將軍的腦袋很清楚,他這樣做是為了警示敵人,或者說是為了嚇唬敵人。他利用那幾十具屍體將宰相府邸打造的神聖不可侵犯,那就像牆上立著的一道道墓碑,光是那些紅燈籠營造出的詭異就讓人望而卻步。
宰相府邸依然成為一處巨大的墳場,人們不想在它邊緣逗留,就算望一眼,背脊也能感覺到侵入骨髓的寒意。我們不得不佩服灰胡將軍在低廉的成本下獲取的巨大成功,僅僅使用了三十具屍體,三十把白刀子,那還是那些侍衛的,還有三十個燈籠。如果說一個高明的畫家僅用寥寥數筆就能勾勒出一幅幅陰森慘淡的景象,那麼灰裘將軍在這方麵的天賦無疑是卓絕的。
但一些膽子大的或者說心大的卻甘願與墳墓作伴,而他們不是盜墓賊,因為宰相府隻是恐怖了些,但與真正的墳墓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他們靠近墳墓的初衷很簡單,因為他們在墳墓裏看見了金子和銀子。宰相府邸建園子開出的報酬確實優厚,為了這些迷人的東西,總有忘卻自己性命的。
他們從四麵八方湧向宰相府邸,圍了一圈又一圈,用一個成語來說是趨之若鶩。他們黑壓壓的擠在一個長了兩撇老鼠胡子,兩個門牙像兔子的瘦削男子麵前。那是宰相府邸拿筆杆子的下人,那些想去園子裏幹活的都要經由他登記。
而他後麵的那堵牆上,掛著屍體的上麵,灰胡將軍與灰管家正站在那裏。灰胡雙手抱胸,凝視著下麵黑壓壓的人,他的目光隻對一些牛高馬大的漢子感興趣。那個拿筆杆子的每次都要費力的轉過頭來問詢他的意見。“將軍,這個人怎樣。”那個拿筆杆子的問道。“瞎了你的狗眼,這細胳膊細腿的,連隻雞都殺不了。”他指著那個手段腿長的,弱不禁風的說道。
“將軍,這個怎樣,看他膀大腰圓的,就是搏鬥一隻老虎,也有幾分勝算。”拿筆杆子的高興的說道。
“嗯,這個不錯,那腰粗的跟水桶似的,阿骸,你說怎樣,合不合適。”灰胡拍了一下灰管家的肩膀,本來灰管家就在上麵搖搖晃晃的,這一拍好似壓死駱駝的那一根稻草,眼看他就要掉下去了。灰胡扶著他的肩膀,說道,“阿骸,你可要仔細了,本來英俊的人兒,再摔幾條疤可更難看了。”他哈哈大笑,望著灰管家在上麵忐忑不安。
正說著,宰相府門前的大道上出現一個黑點,而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與那個黑點一起成長。那個黑點越長越大,越長越清晰,最終變成了具有王家威嚴的一大隊人馬撞進了灰胡的眼睛裏。灰胡見了,呸了一聲,說道好他娘的氣派。人馬漸漸迫近,隻見四匹高頭大馬並駕齊驅,毛色全是純淨的白色。馬車前麵的侍衛的列數和馬匹的數量一樣,但人數上卻有五六十人之多。
他們身上黑色的甲胄鮮亮,腰間佩刀更顯修長。他們手上舉著繡著黑龍的白旗,旗上慕字耀眼。馬車兩邊又立著七八位身著藍裳的帶刀太監,他們臉上的剛毅之色竟不輸生理康健的壯漢。
當我們把目光聚集在馬車本身時,馬車有四個大輪子,一個輪子有四十多根輻條。因此可以知道馬車體積是龐大的。在這樣大的空間中,鏤空窗格的大小可以和尋常人家屋宇的窗戶相提並論也沒什麼奇怪的了。馬車車身是木結構的,木質沉硬,其上並不乏木材的痕跡,隻是都被漆成黑色。黑色木材上雕刻抽象,沒有具體的圖案,但從那些縱橫其中的粗線條可以隱約知道他們的宏大與古樸。車身皆是用黑色帷幔鋪飾,延伸到車輪。黑色的帷幔上畫著一隻隻異常粗壯的龍爪,龍爪的輪廓金燦燦的,上麵用黃銅皮包裹鑲嵌。
馬車的簾子也是黑色的,上麵繡著一個猙獰的龍頭。簾子上方伸出一個木製的小勾,形狀像飛禽的尾巴,尾巴上掛著一串串的像小柱子一樣的黑色銅條,那些清脆悅耳的聲音便出於此。
馬車後麵同樣跟著一隊侍衛。他們手上舉著繡著白龍的黑旗,旗上的慕字也是白色的。遠遠望去,那些旗子黑白相映,遮天蔽日的,就著遠山,就著陰沉的天色,在大道上,一股不一樣的氣息像寒氣一樣滲進每個人的意識裏,那是一種威嚴。
在這種肅穆的氣氛下,時間仿佛靜止了。車輪的滾動停止了,壓住了熙攘的人群的聲音,隻有清脆的鈴音在大道上回響。
“來者何人,可是王宮裏的車馬。”灰胡站在牆上喝問道。
這時,馬車簾子開了,出來了一個中年太監和一個年輕的道士,那是李宰福和李逐仙。起先的時候,李宰福在聽到殷無靈的囑咐後有些惴惴不安,他素來害怕宰相府的名聲,近來幾樁恐怖的事件出現後,他更加惶恐。殷無靈在征求了苟蒼的意見後,將李逐仙放在他身邊,李宰福心裏才踏實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