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不知道自己原本會下棋,隻是每一顆落子,她都極有感覺。
圍棋之道,從來沒有準數,是狠而猛進還是穩而自守,全要看戰局,包括現在……
“含章……,切莫再說你非司家女這樣的話,須知這花型胎記傳承於祖先,得天獨厚,別人羨慕都得不來!”荀弈一麵說一麵將含章的衣袖重新攏好,“你要時刻記住,自己就是司家女兒,沒有人可以質疑你的地位,而你對司家的感情也早已經刻進骨髓。就好比,在進入這繁榮昌盛的永博城時,你第一眼看見的是司家的族徽,而非更加尊耀的王室圖騰!”
哦……,含章的臉頓時有些紅,她想起了荀弈說的是什麼事了,那天她剛剛入城,好像是問了荀弈關於司家族徽的事,但那是因為她娘親留給她的竹簡信的底紋和這司家族徽極為相似,她看著眼熟,是以那般問荀弈,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誤會。
“日後,任何人若是敢侮辱你的身份,你都有權讓他用血來償還,就如同驕傲的貴族一般,千萬不要膽怯。”荀弈的聲音很誠懇,一點都不見虛情假意,如今他像個兄長,抱著妹妹在講述他的擔心,他的顧慮,還有他的展望!
“太子覺得含章憑什麼可以立於人前?”我是不是司家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為何要承認我,難道僅憑一個胎記?如果這個胎記真有神祝,那我相信那個司家的嫡出九女也不會如看上去那般草包了。
荀弈不緊不慢地先是放開了含章,但是雙手扶著她的肩,眼神灼灼,“司衣還有司薑今夜都會齊聚司府大鬧一場,這場好戲的觀眾我已經安排好了,不差你我二人!這幾日,含章你且在這太子宮安心住著,擇日我會送你回司家!”
輕輕聳了聳眉,含章的唇邊笑意半分都沒有改,她的一雙眸子水意朦朦,極是清澈客人,她的模樣柔弱,仿佛無力無形,隨時可以化作一團霧,可任何人都不會錯看她的氣質,她身上的綿軟和六公主那動不動就淌眼淚的性子大為不同,她是可以隨著你的感官皮膚,滲透到你內心的魔藤,不知不覺就會紮了根。
“你不信?”荀弈淺淺一笑,“你還是怕我會害你?如果這樣,不如你跟在我的身旁……”
“太子……,你的話,我怎敢不信?相反地,我很信太子,太子既然承諾了,那我何須擔心?”含章乖順地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擋開了荀弈對她的探究,斂去了她眼中精光。
“含章,你放心,司家的血脈比王室的還要嚴苛,若你並非司家女,那怎麼都過不了他們族中的血驗。”荀弈端起手邊那杯已經冷卻的茶,淡淡說道,血驗這道關才是他從前真正擔心的,可是現在一點也不了!
“血驗?”
幽幽地放下杯子,荀弈又端起一枚棋,慢慢地落在了含章所執黑子的後方,這一下本來似乎已經明朗的黑棋局麵又變得詭異莫測起來,所謂:一子至,牽四方,大概說的就是這個。
含章冷冷地審視著,看來她現在動哪一步都是錯,不管怎麼走,都注定了敗亡,現在似乎唯一的出路就是保持現狀了,女子隱在袍袖下的左手略略動了動,她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將心裏那種抗拒的衝動壓下,一瞬又恢複平靜,隻是唇邊沒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