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菜豆與這句詩毫無關聯,隻要有稍微一點兒冷凍,它都經受不住,它是一種畏寒植物。對它而言,寒冷的冬季是要命的,即使在意大利南方的氣候條件下,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然而,由於原產地的關係,豌豆、蠶豆、山黧豆和其他豆科植物不怕寒冷和冰凍,秋季播種,在冬天,隻要溫度上升,它們就會生長旺盛,枝繁葉茂,一派生機盎然。

那麼,在《農事詩》裏的fa s elu s,這種在拉丁語族的各種語言裏誤稱為“菜豆

”的是什麼呢?考慮到詩人在譴責時用了“卑俗”這個具有輕蔑性的形容詞,使我很容易聯想到黛黑豆,就是普羅旺斯人不屑一顧的煤玉豆,它是一種粗大的方形豆。

可是,當一份沒有想到的資料答案從天而降的時候,我還在考慮菜豆的問題呢。昆蟲幾乎把唯一的證據澄清了,又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法國詩人埃雷迪亞給我幫了大忙。出乎我意料的是,村子裏我的一位在小學當教師的朋友竟然幫助了我,他贈送我一本小冊子。在這本書裏,我讀到了十四行詩,內容是一位精雕細刻的大師同一個女新聞記者的對話,她問他哪部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詩人說: “你要我如何回答你呢?我感到很為難 ……我不知道哪首十四行詩是我最愛的。寫這些詩時,我都耗盡了心血 ……你,你更喜歡哪一首呢 ?”

“親愛的大師,在珠寶中,怎麼可能進行選擇呢?件件都十分完美啊。

你讓我驚歎的眼睛在珍珠、綠寶石和紅寶石上閃爍,我如何能夠下定決心要綠寶石而放棄珍珠呢?我對整串項鏈都驚羨不已。 ”

“好吧,我有一樣東西,它比我的十四行詩讓我更感到自豪。它比我的詩更使我享有榮譽。 ”

我驚奇地問道 :“是什麼? ……”

我的大師狡黠地望著我,眼睛裏好似噴出了美麗的火焰,照亮著他洋溢著青春活力的麵孔。他揚揚得意地叫道:

“那就是我‘菜豆’這個詞的詞源。 ”

我驚訝得忘掉了笑。

“我對你說的絕非虛言啊。 ”

“親愛的大師,我知道你學富五車,但是,因此想象你以找到‘菜豆’這個詞的詞源而驕傲……啊,不,不。這個詞源出乎我的想象。你能說出怎麼發現這個詞的嗎?”

“我當然很願意說說。當研讀埃爾南德斯著的16世紀的自然史《新世界植物史》這部卓越的著作時,我找到了一些有關菜豆的資料。直到17世紀,法國人還不了解菜豆這個詞,那時談到的是蠶豆或者菜豆屬。

然而,那時在墨西哥語中就有‘紅菜豆 ’,在墨西哥還沒被征服的時候,那兒種植著30種菜豆。今天,這些菜豆,特別是紅菜豆,包括了黑斑和紫斑的紅菜豆。一天,在加斯東·帕裏斯(法國文學家、作家、法蘭西科學院院士)的家裏,我遇到一個大學者。他一聽到我,立即就跑了過來,問我是不是那個發現菜豆這個詞的詞源的人。他還不知道我寫過詩,出版過《戰利品》這部詩集 ……”

啊,一句把十四行詩放在一種豆子的光芒之下,真是一件趣談。

現在,輪到我為紅菜豆高興了。我猜測菜豆這個稀奇古怪的詞出自於印第安語是多麼言之有理啊!昆蟲實話實說,它用它的方式向我們證明了菜豆是來自於新世界。蒙特儒馬①的蠶豆和阿茲特克人的紅菜豆,從遙遠的墨西哥來到了我們的菜園裏,並保留了原來的名字。

但是,它的消費者並沒有跟它一起來到這兒,在它的故鄉,它肯定會擁有自己的消費者。我們本地的消費者不喜歡它,對這個外來客還比較陌生,不了解它的優點。因為它新奇而可疑。所以本地的消費者必須謹慎小心,克製自己不去碰觸紅菜豆。因此,直到現在墨西哥菜豆依舊毫發無損。這是同我們的其他豆子不同的奇特地方,其他豆子都被象蟲積極開發利用。

這種狀況不會永遠維持下去。雖然我們的田野上沒有吃菜豆的昆蟲,但是它的故鄉卻有自己的消費者。有朝一日,通過商業貿易的方式,某個裝著生蟲的豆子的袋子會給我們帶來菜豆的消費者,這是無法避免的。

根據我掌握的資料,新近的昆蟲入侵好像比較多。三四年前,在位於羅納河口的馬雅內,我收集到了在我家附近地區沒有找到的蟲子。

在我尋找時,我曾經問過當地的家庭婦女和種地的人,對我提出的問題,他們感到萬分驚訝。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看見過或聽說過侵占菜豆的昆蟲。一些朋友了解了我進行的研究工作後,為我從馬雅內送來了一鬥受到嚴重糟蹋的菜豆,已經千瘡百孔,變得好似海綿。作為一位博物學家,這些東西充分地滿足了我的好奇心。在這些損壞的豆子裏麵,有一種數量極多的豆象在亂竄亂動,這些纖細的小家夥們讓人很容易想起豌豆象。

送豆人向我說起了在馬雅內遭受的損失。他們說,大部分收獲的莊稼都被這種討厭的蟲子毀壞了。發生在菜豆頭上前所未有的災害,差點兒讓家庭主婦揭不開鍋,並且人們對這個罪魁禍首的習性和活動情況還不了解,於是邀請我通過試驗來了解它的信息。

我有了有利環境和條件,因此,實驗需要盡快開始。已經是6月15日,在園子裏,我種著一塊早熟的為家用的比利時黑菜豆。現在我隻有忍痛割愛我的豆子,讓這種可怕的昆蟲去侵占這片綠色的黑菜豆。

因為我相信豌豆象讓我看到過的情況,這些菜豆枝繁葉茂,青翠碧綠的豆莢大小不一,大部分已經成熟。

在一隻盤子裏,我放了幾把馬雅內菜豆,在陽光下,盤子裏的蟲子亂竄亂動,然後我把盤子擱在這塊菜豆地的邊緣。我預測會發生這種情況:首先,在陽光的刺激下,自由和被刺激的立即會飛起來,在附近找到有食物的植物,在上麵安營紮寨,將會看見它們探測豆莢和花。

然後,過不了多久,我就會看到它們產卵。因為在同樣的條件下,豌豆象就是這麼做的。

唉,不,事實不是。事情並沒有按照我所預想的那樣發展,這讓我感到很迷惑。幾分鍾內,在陽光的照耀下,昆蟲走來走去,微微打開鞘翅,然後又慢慢地合上,在做飛行前的熱身運動。然後,它們開始起飛了,隔一段時間起飛一隻,飛到晴朗的天空中,不斷地飛高飛遠,最後消失了。我全神貫注地觀察,沒有一隻起飛的蟲子停駐在菜豆上,最終我一無所獲。

它們享受完自由歡快和心滿意足後,在晚上、明天和後天,它們會飛回來嗎?不會的,它們不會再回來了。整整7天,在適當的時間,在一排排苗床上,我每朵花、每個豆莢進行查看,可惜的是我沒有看見一隻菜豆象,也沒發現一個卵。然而,時機是有利的,因為這時在我的短頸大口瓶裏的菜豆上,大量的卵被囚禁的昆蟲母親產在了上麵。

到了季節,我再接著進行實驗。另外,我還有兩塊播有晚熟的紅菜豆菜地。這些菜豆是專門為菜豆象一家準備的。這兩塊排成梯形的菜地中間相距一段路程,其中一塊菜豆會在8月份成熟,另一塊菜豆將在9月或9月後收獲。

現在,我重新按照對黑菜豆做過的實驗方法,對紅菜豆進行實驗。從總倉庫和短頸大口瓶裏,我取出菜豆象,並且立即分批次地把它們放生在紅菜豆的綠葉叢中。每次實驗都會瞧得一清二楚,結果都以失敗告終。一個季節,幾乎每天我都在白白地浪費研究的時間,一直到兩塊地的收成全都荒廢了。最終,在一粒豆莢上,甚至一株菜豆上,我也沒看到一隻菜豆象的蹤跡。

然而,我的監視還在繼續。我要求我周圍親近的人盡力保護那幾行菜豆,並讓他們注意觀察采摘來的豆莢上是否有蟲卵。在把來自荒石園或者鄰近菜園的菜豆莢交給主婦剝出籽粒前,在放大鏡下我仔細查看這些豆莢,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無功,沒有看到一粒卵。

在進行野外實驗的同時,我還在玻璃器皿裏進行實驗。我把還掛在細枝上、活鮮鮮的菜豆莢果放進了一些長瓶子。碧綠的莢果中還混雜著一些胭脂紅,說明裏麵的菜豆快要成熟了。最後,在每個瓶子裏我放了很多隻菜豆象。這一次,我獲取了一些蟲卵,但是,我並沒有為這些卵而感到信心十足,因為菜豆象母親沒有把這些蟲卵產在豆莢上,而是擱在瓶子的內壁上。這無關緊要,卵孵化了。幾天裏,我看見孵出的幼蟲非常活躍,非常熱情地探查豆莢和玻璃器皿。最後,它們沒有一個去碰提供給它們的糧食,一個接一個可憐地死去了。

很顯然,鮮嫩的菜豆不是它們需要的糧食,因而導致這種後果是注定的。菜豆象不放心把它的孩子放在不是自然成熟而變得幹燥、堅硬的豆莢上,這一點和豌豆象不同。所以,它對我的苗床不屑一顧,因為在那兒沒有它要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