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兒一熱,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嘟囔道:“相公,你覺得此刻幸福麼?”
“隻要月兒在我懷裏,我便覺幸福。”
我仰起頭,看他黑亮的眼珠如晶玉般閃耀:“幸福對你來說就如此簡單?”
“得到了便覺簡單,得不到的時候怎樣都難……”
我默默體味著其中的深意,思忖著到底什麼是我能得到的,什麼又是我不可企及的,這一想,似乎又過了很久,久到來年的這個時候,我雖然什麼都記不得了,卻依然痛得渾身發顫。
此後的三五天,我們像尋常夫妻一般膩在一處,白日裏耳鬢廝磨不夠,到了晚間,他又會在纏綿之後輕輕環著我的腰:“月兒,我怎麼都要不夠你,有時候想想,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我和你相守的日子太少太少……”
我聽出了他言語裏的落寞,便安慰道:“相公,這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啊,月兒定會信守約定,絕不棄你!”
他渾身一顫,將我壓向胸口:“月兒,你真會生生世世與我在一起嗎?”
我微有遲疑,但還是點了頭:與他有約的是葉小桐,而我……或許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也隻能選擇離開。這一刻的幸福對我來說已是奢求,我要不了,也沒有能力回報那麼多,隻能盡我所能的對他好,隻盼能圓他此刻的夢,也填補我心中無盡的彷徨與愧疚。
這一日清晨,我將醒未醒,忽覺鼻翼間酥酥麻麻的,便喃呢道:“相公,別鬧啦,癢……”
“懶丫頭,快起床了!”耳邊是他輕輕的笑,我倏地睜眼,撞進那如新月般奪目的眼眸中,愣愣瞧了很久,他喚道:“月兒,月兒……”一聲比一聲綿軟,一聲比一聲勾魂,那幽深的黑眸中三分戲謔七分調笑,看得我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我微努了嘴靠過去,他眯起眼掩住其間的異彩流光,就在將要觸及的一刹那,我略一偏首從他嘴角擦過,翻身下床跳出老遠。他顯然是沒料到我竟會逃開,扭頭怔怔而望,趁這工夫我趕緊穿衣梳洗,剛用青鹽漱了口,他便狠狠咬上來,像是懲罰一般用力地吮吸纏卷,直到我癱軟在他懷裏,如狂風暴雨般的吻才化作綿綿細雨,點點滴滴潤在心頭。
我媚著眼瞪他,他鬆開手將我安置在菱花鏡前,取了梳子緩緩理順了發,我挽了髻點上淡妝,鏡中那模糊的影子僅能看出一絲輪廓,他湊到我耳邊輕笑道:“小桐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我怎麼看也看不夠!”
我嘻嘻一笑道:“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
他眉毛微微上挑:“哦?小桐什麼時候也看得上我了?”
我橫過一眼:“看不上你還嫁給你做什麼,吃飽了撐的嗎?”
他展開雙臂擁住我:“小桐,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嫁我,別離開我好嗎?你若是棄我而去,我一定生不如死!”
我以為他知道了什麼,可這幾日他一直未離開我半步,也許,也許隻是一時的情動罷了,我撫著他的臉頰安慰道:“相公,我一定會在你身邊。”直到不得不離開的時候。
午後醍醐來報,說是聖山派人前來,我猜到是樊落她們,便提了裙子飛快地跑去正門,老遠就看見一個人影撲過來,她拉著我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嚷嚷道:“小姐,你們這麼快就成親了啊,也不等等我們,虧得我和阿痕駕著馬車緊趕慢趕,恨不得把那幾匹老馬給抽死了!姑爺呢?姑爺在哪兒?”
她使勁朝我身後看去,忽見月痕含笑福了福:“盟主。”
我樂不可支地看著樊落張了嘴朝後看去:“姑、姑爺,您神不知鬼不覺地躲到我後邊去幹嘛,也不怕嚇到奴婢!”
“二位姑娘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去歇息,餘下的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樊落挽著我的胳膊笑眯了眼:“小姐,姑爺真是好男人啊,瞧你不過才來幾日便又比原先美上幾分,一定都是姑爺的功勞!”
我點了點她的額頭:“我看倒是幾日沒管教你了,一張嘴更是賤了幾分!”
連月痕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樊落哀怨地看著我們撇著嘴再不敢多言,我邊走邊問月痕:“一路沒遇上什麼麻煩吧?我看你們駕了好幾輛馬車來,哪有那麼多嫁妝啊!”
月痕垂著眼道:“宮主吩咐要選最好的東西,他們隻怕給盟主帶來麻煩,不便親自來,故而……”
我明白,他操心了那麼久,我總算嫁給了楊嚴塵,算是了了他最大的心願了,可是這樣硬把我和他湊在一起,難免日後會生波折,況且這一次的難關也遠非以往可比。
我有時很想什麼都不理會,隻一心惦著他是我相公這個即成的事實,日子便似乎過得越來越甜蜜而順心了。有了那幾大車的嫁妝,我為他縫製衣衫鞋襪甚至腰帶香囊都有上好的料子,之前繡的鴛鴦錦被也鋪上了床榻,他欣喜地誇我心靈手巧,我笑而不答,取了琴盒打開:“相公,你老實告訴我,送我這勾弦琴,你想勾的是琴弦,還是心弦?”
他微微紅了臉:“若兩者都是呢?”
我用小指在弦上一挑,朝他擠擠眼:“你看,琴弦既動,心弦自然也動了。”
他一怔,猛地摟住我,微顫的聲音透著幾分不穩:“小桐……我知道你當初喜愛那司徒檀的鎖喉琴,可為了替我解氣愣是摔了它,那次回梅鴻樓後,我一有消息便出去查訪,尋遍大江南北,終於為你尋到了這張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