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發的男人雙手橫抱在胸前,換了個姿勢,斜靠在火紅的牆壁上,他嘴角殷紅仿佛是那崖底開得遍野的彼岸之花,輕輕勾起的弧度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更加溫柔,他的瞳仁卻是出奇的黑,在這火紅的空間裏仿佛幻化成為九天之上最耀眼的星辰。
鳳舞從滾滾岩漿中抬起碩大的腦袋,睜大了眼看上麵那個男人飛舞的火紅長發,那些發絲,有生命一般自己在無風的岩洞中飛舞,繪成了烈焰焚天最絢爛的霞彩。
他是與生俱來的君王,是無與倫比的王者,是這世間獨一無二頂天立地的男人。
鳳舞看著他,陡然間有些明白為何隻有他才能與她相配。
它們都是昆侖子,他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然而她還不是,它也不是。今日他的到來似乎隱隱告訴它,有些事就將發生,無論好壞,勢不可擋!
蕭君顏與那雙極其人性化的血紅巨眼對視,半晌後,他打笑著說:“她那個人吃軟不吃硬,你可得記牢了,衝她撒嬌永遠比衝她發脾氣有效。當然,我和她在一起,隻有她衝我撒嬌的份,還有,她不喜吃辣,最討厭大蒜,因為晚上睡得很淺,所以每日都要午睡,喝水要三分熱,切忌不要讓她喝涼水,她身體不好,也不要著涼,”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沉,最後終於全部哽在了喉間,他將橫在胸前的右手撐起來抵在額角上,悶悶地自嘲,“跟你說這些幹什麼,說了……你也不懂……也不知道怎麼照顧她……”
他低頭,用撐著額角的右手蓋在眼睛上,壓抑著嗚咽。
鳳舞偏著頭看他,看他捂著眼慢慢蹲下身,看他聳動的肩膀,忽然覺得自己對這個姿勢很是熟悉,它閉上火紅的雙目,將頭擱在紅浪中緩緩回憶。
終於,它記起了,那是它們出生的那一日,它睜開眼的刹那看見的就是一個銀色頭發的男人蹲在地上聳動著肩膀的模樣。
烈焰問它眼前的這個東西怎麼了?
它說這叫哭泣,是因為太過傷心。
烈焰詫異地看著它,說你怎麼會知道?
它遲疑了一會,低頭指了指自己的心髒,說這裏很痛,是它哭著告訴我的。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久得它都快要忘記,然而每每想起來,心口卻還是莫名其妙地發痛。
這個紅頭發的男人是在哭泣嗎?那他的心一定很痛,否則不會這麼傷心。
最後,蕭君顏終於站起身來,紅發飛舞在空中,他望著頭頂的那片虛空,顫抖著嘴唇念起那一串古老而繁複的魔語。
九幽吾神,蒼生在上,
開天地,去混沌,啟四合,叩六道,
以吾之名義,獻吾之血魄,
魂兮,歸來。
他閉著眼睛,站在虛空中,指尖流淌的血繪成無數泛著血光的符號,陡然,黑光大閃,他的四周圍突兀被無數猙獰著的鬼臉團團包圍住,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甚至還有魔物的臉,都瘋狂叫囂著要將他扯入無法輪回的地獄深淵。
這是地獄的景觀,蕭君顏攤開著手擁抱著虛空,紅衣紅發恣意飛舞,仿佛睥睨蒼生的君王。
他的頭高高的仰著,絲毫不在意身邊叫囂著的恐怖魔物,隻有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滑過臉龐,終於掉落在滾滾的岩漿中。
十世的記憶終於——蘇醒了!
腦海裏一片混沌,他仿佛睜開了眼,卻又分明閉著,可是眸光卻奇異地透過虛空鎖定在一個瘦弱的襤褸身影上。
這是寒冬的街頭,趕集的人全都裹緊棉衣,形色匆匆。
“抓住她,抓住她,別讓她跑了!”突然的叫吼聲劃破冷清的長空,一行舉著棍棒的人衝進了視線。
那個瘦弱的襤褸身影踉蹌地跑著,烏黑卻蓬亂的長發散亂在身後。
然而,很快她就被那行人追上,隨之而來的就是拳打腳踢,棍棒相加。
“跑?找死!哼,要怪就怪你的男人,是他把你賣給怡紅院的,怪得了誰?”一個龜奴一腳踩在女孩身上,凶神惡煞道。
女孩衣不蔽體的身上滿是縱橫的醜陋傷疤,臉上淌滿汙黑的血,她咬著牙,狠狠道:“我死都不會放過他!”
畫麵在這裏戛然而止,留在蕭君顏腦海裏隻有那雙和她一模一樣神采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