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看到,交纏的兩條手臂上,兩個齒印相映生輝,如兩個燦爛的笑臉……
雪琪在兒子的哭聲中迷迷糊糊張開眼睛來,全身酸痛異常,再低頭看一床又欠愛過後的淩亂與他的味道,她倏地完全清醒過來!岱融已經離去……岱融?什麼時候她的內心已經承認他是岱融了?他們昨晚竟然……
“哇、哇、哇……”嬰兒的哭聲打斷了她的羞慚,她不及細想連忙穿她衣服,抱起哭鬧的皇兒嗬護。
太子由乳娘抱出去了,待侍婢服侍完梳洗,雪琪咬咬下唇還是忍不住問小燕子:“皇上呢?”
小燕子收起竊笑,皇上皇後和好如初她當然高興,於是忍住笑意告訴她:“皇上今天一早帶軍上前線了,昨天鐵將軍來就是為了這事呀。”
那壞銀,又拋下她跑了!她還沒解開心中那條刺她正想追問他呢他怎麼又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她……又?雪琪被這個認知嚇一大跳。
是的,又,如同上次那樣欺負了她一個晚上後就無影無蹤,連書信都不留一封;是“又”,除了那條刺,她實在找不出別的可以懷疑的端倪了。隻是無法擺脫這幾天的怪異感覺,總覺得什麼地方不一樣,可又說不上來,這種無力與無助感讓她好生苦惱!經曆了大悲大喜卻還是沒看透整件事……或者說沒看透他,倏覺心驚膽顫,她是越來越看不透,自己全身心托付的這個男人,到底哪一麵才是真的……
兩國交戰的戰場上,雙方各率五十萬大軍準備殊死一搏,這是最關鍵的一戰,也是影響兩國命運的一戰!這一戰之後不會再存在兩大國對立的局麵,要麼東方滅要麼蒼祁亡,數百年來的茅盾在今天全麵激發。
端木齊坐在由十六人抬著的大型軟榻上,高高在上滿眼睥睨神情,強盛又暴戾的氣勢襯映著他本來就秒殺眾生的臉,一點不像雙腿殘廢的人反而更像一個滅世魔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十丈之遙的東方國主,對方那張與他同樣年輕而偏柔美絕的臉,同樣諷刺地盯著他。
“做替身的感覺也很威風?哈哈,沒想到夜岱融風光一世,終逃不過早逝,還落得要找替身掩人耳目,可悲可悲啊!”端木齊對他的諷刺感到恥辱,盡管夜岱融已死,但他的替身還延續著對他堂堂一國太子的諷刺!
端木齊運足底氣發出以上兩句話,響徹兩軍,果然兩軍出現輕微騷動。要知道東方國主之死是何其震撼的消息,直接關係著此戰勝敗。替身?夜岱融已死?他不是好端端地坐上高馬上嗎?可是端木齊身為一國太子同時也是這次征戰的一方首領,如果沒有事實根據決不會說出此話,堂堂一個太子也不屑以如此弱智的話來擾亂敵方陣腳吧?到底孰真孰假?
暫短的騷動過後是絕對的沉寂,夜岱融一馬當先,他的貼身部屬竟沒有一人站出來澄清,似有默認之嫌。沉寂的氣氛消磨人的耐性,在充分引出兩軍好奇之後夜岱融才輕笑一聲,聲音同樣底蘊十足擲地有聲:“端木太子難道是黔驢技窮了?朕沒想到堂堂一國太子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可笑,可笑!你倒說說朕是夜岱融如何,不是夜岱融又如何?”
端木齊當他狡辯,正合他意:“本來你是不是他也與本殿無關的,本殿不過痛惜一個對手感到傷懷,你……不是本殿對手,就算你再厲害憑一人之勇力挽狂瀾,最終還是逃不過亡國之運。知道本殿為什麼要選這個時辰跟你開戰嗎?”
夜岱融失笑:“太子請講。”
端木齊掃視一遍東方軍隊,提聲說:“東方的戰士們!本殿告訴你們一個事實:你們推頌的君主其實早不在人世,站在你們麵前的不過是一個替身!東方真皇後繼無人,你們的小太子並不是真皇之命,你們的國家隨著夜岱融之死氣數已盡了,東方國之將亡,今天以後將歸到我蒼祁大國!即將就是未時,以前分界為界,你們的頭頂將天現異常,唯有你們真皇才能解此厄運,所以本殿所說是否屬實你們就可以看清楚了!”
“哈哈哈……”以夜岱融為首,數百前排將士仰首大笑,中氣昂昂的笑聲響遍大地,極盡諷刺。末了夜岱融才說:“看來端木太子有所顧慮不喜歡痛痛快快打仗,反而對茅道異術造詣頗深,還帶到戰場上來了!令朕大開眼界!”
端木齊對他的言下之意充耳不聞,自恃一笑:“你……東方假帝,看來你這個替身對東方的了解並不詳盡啊,對自己國家隱憂的了解還不如本殿這個外人!你心急著開戰,莫不是怕被揭穿真相?”
夜岱融蹺起手好整以暇:“朕既然應你戰就不怕你弄什麼花樣!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兩主達成共識,雙方一百萬大軍莫不翹首以待,對這個天幻異象的期待與激動更勝卻真槍實箭的較量!
果然令人意外的是末時一到,東方大軍頭頂上的天空迅速聚集了烏雲,仿佛有強大的磁性把天邊的遠遠近近的雲朵都吸引過來,越積越密越積越厚,俯仰之間已然黑壓壓一片大有滅絕之勢,但僅十丈之近的蒼祁頭頂上卻陽光普照,詭異至極!真正應了端木齊的預言。
端木齊雖是早聽國師有此預見,但真正目睹這個變異還是吃驚不小,繼而高興地想真是天助他蒼祁一統天下!與蒼祁的興奮相反,東方大軍漸漸出現了躁動不安,但很快被安撫下去:“大家請放心,這是蒼祁借故打擊我方的幌子,我皇自有辦法解決!”
於是大家都目不轉睛一致看像夜岱融。這時黑雲中心形成一個漩渦,急轉直下竟對著夜岱融頭頂就要籠罩著他!在場除了呼呼旋風聲就剩下冷氣倒抽之聲了……卻見夜岱融不慌不忙仿佛早有預見,他沉著地往左手手掌一撕褪卻一塊仿真人皮,左手掌竟紫光乍泄,紫光越來越炫目成柱狀扶搖直上,剛好迎接黑旋風的尖端!
一紫一黑兩股神奇的力量無聲撞上,拚發出再次讓人意外的強烈之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待眾人定眼之下,黑旋風已經減弱仿佛被紫光征服迅速縮回半空,整一大片黑雲中心漩渦便刷地消散,漸化為無形,陽光傾瀉照暖了每一顆東方士兵的心房,遂熱血沸騰:他們的皇上不僅是真皇,更是戰神,是真真正正的神!
端木齊被眼前瞬間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死死盯著鑽回夜岱融手心的紫光“你、你”了半天沒擠出第二個字來。
夜岱融左手一收,目光神采倍增,渾身散發著至尊天下的王者氣概,他看向端木齊:“你是不是還想說朕是天生妖孽今天一切皆是裝神弄鬼愚弄天下?別忘了這可是你開的頭,是你非要用此刻天幻來象來試探朕的真偽。”
端木齊語塞,才恍然大悟,驚道:“你根本沒有受到詛咒,你詐死就是為了引我中計!”
夜岱融搖頭:“你這話就是不對了,朕什麼時候宣告駕崩?朕看別的就不多說了,為了你國子民著想,這一戰就免了吧,直接降歸我東方給,朕你留個青名如何?”
他的話對端木齊無疑是奇恥大辱,怒極的端木齊一掌拍爛了坐榻,飛身半空發號施令,“踏平東方!”
夜岱融不屑一笑,大手一揚旗下衝鋒隊吹起戰鬥號角,五十萬大軍內呐喊聲不絕於耳:“東方不滅,戰神在此,誓贏蒼祁!”
蒼茫的戰地上飛塵滾滾,冬日的陽光照著閃亮的兵器,熱血濺到半空染血了一雙雙激憤的眼球。東字旗幟與蒼字旗幟全染成了紅色,矗立在堆成小山的烈士屍體上,誰也不肯退讓半步。這裏上演著人類最悲壯的較量,這是大國一統天下必經的悲壯較量。
慘烈的戰況持續到第二天上午,力量相當的兩大軍隊各自損傷上十萬,血流成河。最終蒼祁之軍被逼退十裏,固守在冥溪之北,兩軍一溪之隔對峙,勝負已經很明顯。冥溪在蒼祁境內,溪寬而水流喘急易守難攻,南北兩麵是險峻山峽僅有一道鐵索橋可渡,冥溪源頭在西麵的嘯天堡境內,東麵是峭壁不可攀爬。
端木齊為自己再次戰敗落得隻能防守感到羞憤難當,但除此別無退路,東方士氣因戰神大顯神跡而驟增,硬碰硬段然不打不過的,唯有先保存實力再尋機會報仇!他曾命人催毀鐵索橋,但被東方弓箭手射殺,北麵橋頭屍首已堆成山;而東方欲衝過鐵橋的士兵也被蒼祁射殺在南麵橋頭處。眼下的情況是東方與蒼祁分倨冥溪一南一北,陷入對峙。
東方軍隊就地紮營沒有放過乘勝殲敵之意,伺機而發。當晚,鐵雲星收到好消息到夜岱融帳中回報:“皇上,雲星剛截獲亦寒的傳書,我方二十萬大軍已經與十萬嘯天軍彙合,就等皇上指令。”
夜岱融聞此高興萬分,於是下令道:“雲星,由你帶朕口喻前去,與亦寒一同帶兵過來,在敵後包圍他們!”
雲星爽快領命:“皇上請放心,雲星定不辱使命!”
夜岱融點點頭:“你們倆一起領兵朕也放心,但端木齊詭計多端還是不可輕敵。”
“是,皇上!”鐵雲星便率十名護衛快馬加鞭前往西麵嘯天堡了。
夜岱融放下兵書,從懷裏掏出兩件小東西來:一個是先帝送他的長命鎖,一個是成婚時母後為他與娘子求的同心符。他懷著深沉的感情無摸著長命鎖上的字跡,心裏在說:父皇,您的心願融兒即將要實現了,融兒能打破詛咒活到今天一定是您在天上保佑,對不對?
又看向同心符,眼裏柔情無限:娘子,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不過沒關係!等打完了這場仗,我會好好向你道歉,用我一輩子賠償你,真正的一輩子,我夜岱融的一輩子……
冥溪北麵,蒼祁的軍營內。
端木齊焦慮地坐在輪椅上,俊美非凡的臉一再陰鬱,想起一個轉機趕緊問算家老三:“你大哥神風可已得手?”
算老三恭敬回答:“回太子,屬下剛獲飛鴿傳書,我大哥帶著東方小太子已在回程路上!”
端木齊才稍稍鬆了眉頭:“那就好。”
這時一通傳官急匆匆地跑進來,似乎發生什麼大事氣喘籲籲喊:“太子,大事不妙!”
端木齊聞言一怒,飛刀離手在通傳官側臉飛過,眨眼又回到他手上,一隻耳朵剛好掉到地上:“不守規矩的廢物!取你一隻耳朵是處罰你犯了不準在本殿麵前大呼小喝的規矩。”
通傳官嚇得慌忙跪下,低著頭不敢斜視地上被削掉的血淋淋的耳朵,更不敢抬手捂蓋汩汩湧血的傷口,恐懼得連劇痛也顧不上了,一個勁兒的磕頭:“太子教訓的是,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端木齊才追問:“何事如此慌張,說!”
通傳官才顫抖著聲音稟報:“回太子,東方聯合嘯天堡共三十萬大軍已經攻下鄴城,直衝這裏來了!我方探子受了重傷剛對屬下說明情況就斷了氣,據悉他們已經在五裏之近!”
“什麼?”端木齊這一驚非同小可,大罵一聲,飛刀再次離手在通傳官頸項一抹,“拖延不報,該死!”
帳內的人都呆若木雞,心下驟寒,見慣了太子的凶狠但此刻仍是惡寒一把,再加上親耳聽聞的這個轟炸性消息,想不懼都難了。幾名議事的將領沒有人敢出聲,甚至屏住呼吸,生怕招怒了太子下一個斃命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