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那盤排骨冷下去,變了味,他也沒有等到方覺淺回來。
後來,他走到昭月居,望著那棵榕樹說:“你答應過我,救她的。”
榕樹裏那一方獨立出來的天地中,奚若洲,寧知閑,與江公對桌而坐,他們紛紛打量著王輕候,忽然寧知閑笑了下,“我曾送這丫頭一場滔天情深,誘騙王輕候這小子上跪神山九萬步,為她求藥,是因為我以為,不論你怎麼算,這丫頭都能保巫族長存於世,不為神殿所害,不為王權所滅,想不到啊,想不到是我親手葬送了巫族的未來。”
“奚若洲,你果然算到了一切,連我也算進去了。”
奚若洲支著額頭喝了一口酒,看看躺在後麵人事不醒的方覺淺,笑道:“她曾經說,如果我再欺負她,再欺負王輕候,她就要把我的目的告訴你,說你肯定會雷霆大怒,會讓我跪搓衣板,你會讓我跪嗎?”
“想倒是想呢,那搓衣板還嶄新的,不跪上兩晚有點浪費了。但看著這丫頭拚了命也要完成她所肩負使命的這份兒上,也就懶得跟你計較了。”寧知閑拉長著音調懶聲道,“可是奚若洲啊,你若是不把這丫頭還回去,我怕王輕候,可能真的跟你翻個天看看。”
“他不會的。”奚若洲卻道,“江公,你說呢?”
“我虧欠小公子不知幾多,當還一些的。”江公撫須道,“不過話說回來,奚若洲你的確棋高一著。”
“廢話,我是誰?就你也想算得過我?”
“我不是說方覺淺這粒棋你布得有多高明,說實話,你雖是前半局棋盤的執手,但若無她的意誌堅定,心性強悍,你這局棋也不下成功。這樣算來,倒是合上了小公子常說的那句,人定勝天。”
“那你什麼意思?”奚若洲鼻孔一抬。
“我說你棋高一著,是高在,那日你與小公子所談的踏腳石與頭頂劍。也許在外人看來,小公子是因為方姑娘而放棄王位,在方姑娘看來,小公子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忠於他自己的理想。但在我等看來,隻有讓小公子心甘情願地放棄,才能維持新朝的平穩安定。”
江公垂首笑道,“是所有的這一切加在一起,才促使了小公子的放下,你那日若不與他道破這一層,以他的性子,便是稱臣,也會將新朝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如此說來,便是奚若洲比你江公思慮周全,想得仔細了?”寧知閑笑聲說道,“以那臭小子的脾性而言,隻要心中一絲不甘,說不定就要反了他兄長的新政,到那時候,又是一場人間浩劫啊。”
“正是。”江公點頭,“所以,奚若洲你當日在神殿大火時,救下方覺淺,不是為了逼她彌補自己的過錯,正視神樞的使命,而是為了給小公子的野心上最後一道閥門,隻要她還活著,還需要你去救,小公子才會聽你說那些話,才會信你的那些話。”
“這般種種下來,才有今日局麵。”江公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已陷入昏迷的方覺淺,“而你的狠心,是我生平所見,你如何舍得,這樣算計自己的孩子?”